“却说这丹桂宴上皇轩且尘误当那发带是哪家小姐的, 只身跳入水中拾起了发带……”
八百年前风流的公子,一身月色云锦赴丹桂。
这世上已过了太久太久,可故事里的风流气半分未减。
荒莽尘世万年,历史的基调都是土腥气的, 而故事里的风流公子便是无数人从这土腥气里提炼出的一缕月光。
“那年的七皇子不受宠,连苍梧帝都忘了他的寿辰。有人说那七皇子的生母本是楚地的巫娼,是开国公先喜欢上的, 而后却被苍梧帝留在了身边,倒是苍梧帝与开国公为此是否生了嫌隙也无人知晓。”
“而那年的七皇子寿辰,皇轩且尘只身登上了长安的鼓楼,为七皇子击鼓而歌!整个长安皆听闻。”
少年独登高台,击鼓彻长安。“那皇轩且尘是怎么上的鼓楼啊,我听闻鼓楼平常的时候都要锁住的,肯定是不能随便让人上去的吧。难不成他是爬上去的?”有舞女于台下嬉笑着问道。
“这……”说书人皱了皱眉,想着该如何混过去,“不是有看守吗?肯定是和看守要了钥匙……”
“他就是爬上去的。”角落里醉着的锦衣公子呵笑了一声说,那双眼如同江南的桃花,潋滟盛开。
“怎么可能,鼓楼那么高。”舞女玩着手上的一茎牡丹回道。
“小娘子不信?”醉着的少年后仰着身微抬着头自下而上地看着舞女问道。
“我可不信。”
“那我便也为小娘子爬一回鼓楼,让小娘子好信我。”
“我怎么知道你爬了上去。”
“你若听见有鼓声响彻长安,那便是我了。”少年笑着说,那双眼太撩人,纵是无情也像含着情。
“好,那说定了。”舞女说。
“不过,这可是个技术活,小娘子可有赏?”少年倾身问道。
舞女低头走了过来,将手上的一茎牡丹拢在少年的衣怀里,“够了吗?”
“小娘子这般的国色牡丹,够了。”
少年轻声说,然后突然转身从红漆的围栏处翻下!
一身锦衣翻覆。
“不会是个真有本事的吧!”
众人皆惊,连忙奔到栏杆处。
只见少年从二楼的栏杆处落下,锦衣潇洒,却在落地时突然倒在了地上。
“什么啊?”
少年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被摔疼的屁股,然后回身摆了摆手,“失误失误。”
而后再次踩着这长安遍地的灯火而起,亭台楼阁,一百零八坊。
锦衣的少年如百年故事中的侠客,走飞檐、踏脊兽,遍历灯火锦绣。
一身醉意像是那借酒西南道的绿衣老人。
世人知我醉,不知我为何醉。
这东煌早已不是盛世,可长安仍旧是那盛世的长安。
酒肆红袖招,湖上画舫醉,有人跌入月明的湖畔。
金陵酒气,长安意气。
这万年的土腥气里,总有人该是那被提炼出的月光。
红衣少女奔袭而过半个江南,只为一个明白。
漫天而落的衣袖堆委如盛世的繁华。
断臂的将军也曾是那着锦绣的纨绔少年郎。
便是帝王也该在这长安里与一乞丐同饮尽。
曾经的金陵三十六街,曾经的夫子庙、鸡鸣山。
如今的一百零八坊,如今的慈恩寺,如今的朱雀大街。
一身醉意的少年站定在那面能让整个长安听闻的鼓前。
击鼓而鸣天地知!
少年带着醉意挥动着鼓槌。
鼓槌上的红绸如舞伎漫过眼前的衣袖翻飞!
“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
少年朗声吟道,那千年前的巫人吟哦在他口中如同长安的夜唱。
繁华满地,庄严宝相。
若能将风流换酒,他该是从古醉到今。
八百年前当有锦衣的公子策马奔过长安,他身后是随他而至的巨大黄昏。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少年缓缓吟道,红绸坠、鼓声慢。
从此他当看山、看水、看浮屠,看尽世上一切与你无关的景色。
——夕宿兮帝郊,君谁须兮云之际?
鼓声断,一曲唱尽。
身后的楼梯处有脚步声缓缓而上。
子尘回过身,看着来人。
浅露帷帽下那个人有一双如同阿斯加德天空般清冽的眼。
只是子尘却想不起他是谁。
他仿佛说了什么,可子尘已经醉的太厉害了,于是什么都听不清。
子尘皱了皱眉,想不明白男人在说什么。
于是打算不去想,他站在原地突然笑了起来,然后将怀中的那茎牡丹递到了男人面前。
这世上的好花好月好风光,我都赠你可好。
02
夜。
长庚帝带着几个执灯太监走在宫城中。
“明天就是璎珞的婚期了吧。”长庚帝说。
“是,明日昏时。”沈安躬身答道。
“便宜皇轩烬那小子了。”长庚帝皱着眉说道:“我可就这一个女儿。”
“皇轩家少主也是人中龙凤,陛下的眼光不会有错的。”沈安宽慰道。
“也是实在没办法,要不是这京中实在挑不出个合适的,也不至于便宜了他。敢与我谈条件,倒是也算有几分胆色。”长庚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