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尘点了点头。
金兽中燃着袅袅而升的药香,白色的烟雾清淡安宁,绘着青石远山竹溪的九扇屏风,古典雅致的红梅白雪纱灯错落摆放着。
穿过屏风,司雪柔正坐在那里自弈着,漆吴之山上博石制成的棋子触之生凉。
女人红色的纱衣从座位上垂下,美艳地让人心惊。
“娘,你醒了?”子尘咬了咬嘴唇问,他和女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和女人说话,反正怎么和她说话她都不会开心。
女人没有理他,像是认真思索着棋局一样,低垂着眼,黑发如堕云。
“娘,我回来了。”子尘小心翼翼地说。
“娘?”子尘又轻声地问了一句。
“上来陪我下会棋吧。”女人突然说。
她的声音仍旧是喑哑的,和她那美艳的容貌极为不符,让人觉得她的嗓子坏的实在太过可惜。
子尘知道女人的嗓子本来不是这样的,她本来的声音如同玉碎一样。
“哦。”子尘赶忙跑上了座位。
其实他对下棋完全不懂,就算是五子棋他都下不赢,勉强知道个规则就谢天谢地了。
“娘,那个,我是哪个子啊?”子尘轻声问。
一眼望去便知白子正盛,占了大好的时局,而黑子已近衰微,虽然子数尚多,却也挣扎不多时日。
“看哪个喜欢就选哪个吧。”她的声音有些倦意。
子尘选了黑子,反正他也不会多少围棋,与其把白棋好不容易挣来的大半江山输尽,还不如选已至末路的黑棋。
输了不悔,赢了万幸。
司雪柔看了子尘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落了一子。
两人不急不慢地下着棋,司雪柔虽然没有司天命的知天晓地,也是心思缜密,步步为营,慢慢下着,每个子都深思熟虑。
子尘在这种事情上面向来不愿意多用心思,何况已是颓势,只是凭着直觉落着子。却也居然撑了很久。
棋子落下,博石制成的棋子如冰如玉,落在棋盘上倒是也很好看。
最终还是败了,黑子被屠了大龙。
子尘低着头说,“娘,我输了。”
司雪柔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棋盘,“我记得以前你父亲带你去长安拜觐见的时候参加够秋兰围猎,别的皇子和京城少爷都拼了全力想得点彩头,只有你不争不抢,什么都肯让给别人一样。我该说你豁达还是该说你没用啊。”
子尘仍旧低着头,“娘亲责罚就是。”
“罢了,”司雪柔看着子尘,最终只是说:“你终究是我儿子。”
她将子尘在西域交给她的那串阿修罗菩提佛珠放在了桌面上,“你便是不争,该是你的还是你的。”
子尘看着棋盘上的阿修罗菩提,那串丑陋怪异的阿修罗菩提佛珠末端系着的就是皇轩家的玉符。
“娘,我……”
“拿着。”
子尘摇了摇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子尘低着头说:“娘,你真的……”
他根本不配拿着玉符,他唤不出鬼兵,又怎能服众。
“我自然已经想好。”
“回到东煌之后,你就要在皇轩家的剑冢立血誓拜祭台,成为下一任的皇轩家主。”司雪柔的声音沙哑,“这玉符自然也当由你拿着。”
“是。”子尘点头道。
“等你成为皇轩家主以后,也就应该迎娶璎珞公主了。”司雪柔敲着手上触之生凉的棋子说。
“什么?”子尘愣住。
“你应该见过璎珞公主的,放心,虽然皇轩家主历来是要迎娶公主的,可你要是想娶别家的姑娘我也没意见。”
“娘,我……”
“怎么,你有别的喜欢的姑娘?”司雪柔问。
“我还不想成亲。”子尘低着头说。
“也好,等皇轩家这些事情都处理好再说不迟。你先下去吧。”
04到了晚上子尘仍然没有睡着,他的心底像是涌动着永无休止的暗流。从船舱里出来时,正是子夜,浩瀚繁星,铺陈寰宇。
“舅舅也没睡着吗?”子尘看了看站在船边上的司天命,司天命一身月白色长衫,手执锦扇,他和司雪柔是姐弟,容貌自然不会差到哪去,要是不说话倒有几分得道高人的风骨。
“我这是在夜观星象!”司天命瞪了一眼子尘,“是在卜测天命!怎么可能和你们这种凡夫俗子一样失眠!”
“那舅舅看到什么了。”子尘靠在了栏杆上,迷雾散去,黑色的海水如同天幕倒影着漫天星辰,宏大而遥远,深邃而静谧,巨大的太一号如同行驶于广阔的天幕之上,破开无数的星辰银河。
“天意不可言!”司天命抄着手把手缩在袖子里一副骗钱的江湖术士模样,“难测啊!难测!”
“命运真的能测得到吗?”子尘轻笑了一下眼中却是说不出的落寞,漫天的星辰都被吞噬在他眼中的黑色中。
他明明从来不信命的,可如今他却近乎真切地看到那巨大的命运的网,将他束缚在其中。
“当然,一个人出生的时候他的紫微斗数就是定下了的,谁都改不了。除了生辰最重要的就是名和字了,这里面玄机可多了去了。”司天命摆出了一副江湖术士神神道道的样子。
“怎么说?”
“知道你的字是谁起吗?”司天命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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