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纹龙卷轴,内衔黄麻纸,自上而下,御史台“奉状以闻,伏听敕旨”,御笔“依奏”,中书令萧乔甫“宣”,中书侍郎张九龄“奉”,中书舍人“行”,门下侍中审核签名,尚书省八百里加急驿送,是一道标准的敕旨。
敕旨:及第后,日渐骄奢,人言有败坏纲风,以权谋私,欺君罔上之举,出使后,恣意专断,扰乱后方安定,故暂免宣政夺事之权,留职待察。
顾越还未起身,地上一左一右多了两影子。“就地待察,法曹伺候。”薛敬一声冷喝,拽起人来,那锋利的铁护腕,霎时,在顾越白皙的手背割过一道伤口。
血滴在土地,没有声响,苏安浑身颤了一下。顾越抬眸道:“阿苏,我且不要紧,你们按时去州城和使团会合,顺章办事。”苏安还想询问,又咽了下去。
一个时辰内,薛敬押下待察的罪人,又召集三千重甲骑兵,逼其余宣政官吏登上安排的马车,扬起朝廷三面大旗,一路护送他们往幽州州府而去。
苏安独自坐在车里,听凭马夫挥鞭赶车。他抱着名为“夺时”的琵琶,先确认过夹层内信件和文簿完好无损,而后提起帘,望着阡陌纵横、苍水环绕的平原……
“薛参军是哪里人?”傍晚,吃完乌米饭,苏安终于静下心,对旁边骑着马的薛敬,摇手打一个招呼,“你既然认薛玉作义父,难道是塞外出身?”
薛敬瞥来一眼:“祸到临头,公子倒是不惊慌。”苏安道:“其实在长安,这不算什么。”薛敬沉默片刻,道:“我无父,母亲是奚人,部落战败后,随契丹归降羁縻州,患恶疾,为义父捡回一条性命,是故,誓死效忠节度营。”
苏安道:“戍边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薛敬道:“你们在长安歌舞声色。”苏安道:“将军误会了,顾郎说此地封壃沃壤,平广膏腴,宜屯田,并非对薛公有敌意。”薛敬道:“公子,我只是负责仓储的,其余事情不想管。”
入夜后,天降大雪,桑干河的萧瑟冷风退却一切浮华。苏安拢着貂绒,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梦中,颠出一声“十八”,手暖炉险些落地,终又清醒。
驶过平原,在关山险峻之处,拔地而起一座雄伟的石土混建城郭。城纵九里,横七里,屯兵三万,畜马五千,有东西南北四垣,开八门,内建子城,开二门。
此城,古名涿郡,现名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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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名涿郡,现名幽州,将来就是咱们的首都北京城啦!!!
随着外交形势的变化,唐经营东北边疆的政策和军事防御体系也在不断的调整。初实行都督府、州、县建制,实行府兵制,另兼南衙十二卫(实际十卫)遥领地方折冲府兵,开元之后,由于重内轻外的社会风气,边防形势变得严峻,为防御突厥、契丹、奚等民族部落,逐渐形成以节度使司为最高权力机构,“军”级驻防单位为主干,“城、镇、戍、守捉、关、栅”等驻防单位为基础的军事驻防体系,该体系在有效守护疆域的同时,也引发了刺史与节度使的重重矛盾,更滋生着巨大的军事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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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奚琴
驶过平原,在关山险峻之处,拔地而起一座雄伟的石土混建城郭。城纵九里,横七里,屯兵三万,畜马五千,有东西南北四垣,开八门,内建子城,开二门。
此城,古名涿郡,现名幽州。
夜里寒风呼啸,落了雪。薛敬立马城下,鸣短号示意,又给城门郎递交过通牒,方才领着大队及粮草辎重由南门而入。礼部官吏下车,被统一安排住进馆舍。
一路,苏安借着火把的光四处观察,虽市场夜间关张,看不健全,但从土垣的尺寸判断规模定然不小,又见州府衙门、节度营等官署错落有致地分布于子城。
苏安道:“薛参军,斗胆问一句,为何州府未曾来人迎接?”薛敬道:“不知道。”苏安道:“按礼数……”薛敬倏地回过头,一记目光瞪得苏安退了三步。
“喊你‘公子’是客气话,且顾好自己性命,不要不知好歹。我告诉你,即便京里当红的女伶官,在幽州城,在这北市,也就是六匹马能买卖的价。”
苏安抿了抿唇,忽觉得面上冰凉,伸手一摸,是几片薄薄的晶亮的漂亮雪花。
却不见,此刻,节度营的大堂空寂幽森,只留一盏孤零的油灯。薛敬办完差事走进堂中,一身铁甲在碰撞中发出凌厉响声,将那奄奄的火苗晃得越发细瘦。
青铜座上,坐了一位发丝半白的老人。薛敬对老人行过礼,抬眸正要说话,恁地一惊:“义父,您的发,如何一夜之间?!”薛玉淡淡道:“无妨。”
薛敬的心中泛起不忍,分明十余年来,此人筹谋布阵之时是那般意气风发,坚不可摧,为何如今刚起风声,却仿佛那道圣旨弹劾的不是顾越,而是薛氏自己。
薛氏历代镇守辽东,先祖平阳郡公一生东征西战几乎未有败绩,册赠左骁卫大将军、幽州都督,承高宗亲自作乐以庆贺其功绩;先兄薛讷沉着勇悍,抗击契丹屡立奇功,一度官至左羽林将军,掌管京师卫护,复封平阳郡公;如此,传至节度使薛玉,武功不减,自问没有其他人可替,俨然是高枕无忧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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