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字密密麻麻,连成一片,但有人用心地拿丹砂色划了重点,圈了许多小圈圈。只是乍一眼望过去,一片红海,全是重点。
“血管发黑,内息紊乱……”没错没错……
“真气躁动,小腹胀痛……”突然感觉到……
“七窍流血,沉入幻境……”实锤了!
他越看越心凉,好像黄土已经埋到了脖子。
自己症状跟书上一一对应上了,似乎有后遗症和过敏反应的说的就是他,图示里病入膏肓,四脚朝天的火柴人跟他简直一模一样。可这书就是迟迟不肯说明有什么解决方法。
这书怕不是青漓宗从人家魔道那边偷来的,专讲如何拉人入魔的培训用书,差评!
范围太大,全书都是重点,差评!
后面两页纸仿佛黏在了一起,江煜不敢用力去撕,暂时翻了过去,打眼瞄到了后面,“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功……”江煜的目光停在“太上忘情”上思索了半晌,这,好像是原书中所写云凛君要修行的东西。
身后凉风一闪,空气一紧,一掌横劈而下,直击他的后脖颈。
生疼,但比起体内躁动的魔气,又像挠痒痒。
江煜连忙转身,闪到一旁。他的手一离开书,两列早读弟子自动消失了,只剩下站在他面前这个,不是虚影。
“区区外门仆从,在这里做什么。”陌生少年也着一身弟子服,提着一柄桃木剑,不悦地挑眉,像是对自己没有一掌劈死对方十分不满,“非宗门正规子弟不得入内,非晨读晚训时间不得入内。”
显然非正规军的江煜行了一礼,绕路就想溜,不欲与他促膝长谈门规戒条。
“站住!”少年呵住他,“你翻这书做什么,资质最差,灵力浅薄,同批进山的就你一个没有师父肯收,这书你一个字都看不到,能偷学个什么!”
听这满满的优越感,江煜离去的身影一顿,他好像遇到了宗门倒数第二的池骁?
“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功。”他朗声背诵。
池骁沉默了,死死地盯着他。
很好,江煜神清气爽,挺直腰板,端正表情,再整一句,“至功……至功而不慕名,不慕名而不以物喜,不以物喜而不以己悲……”
现编的。刚刚就看了一句。
见他没有反应,听得还有些入神,江煜明白了,那书他肯定看不了。
江煜一边板着一张脸,摇头晃脑,词语接龙,古文杂烩,一边踱着步子溜到了古书前。
偷偷看一眼真文,“太乙三清凡夫始”。
背过身,太乙什么?再看一眼,太乙三清。背过身,太什么三清?
池骁:……
意识到被蒙了,趁着江煜又要转身,他手中木剑冲着江煜背部又是一劈。
第二次偷袭就没那么容易成功了,江煜轻松闪过,乌发从剑稍一撩而过。可下一霎,仿佛被人用铜锣左右夹击了一般,他的大脑嗡地一阵作响,体内的燥热轰地一下炸裂开,窜到全身的每一处角落,足尖,指缝,难以抑制的焦躁愤怒充斥整个识海,而魔气已不只是停留于心肺,它飞速上涌。
这魔气真上头!
江煜下意识地抱膝蹲下,将自己蜷缩起来。
可不知好歹的少年用剑轻点他的鼻尖,“喂,赢了我把师父让给你。输了自动滚。”
“谁稀罕你师父!”江煜再也遏制不住,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绕过木剑,捉住了池骁的手腕,带着整条胳膊往后一别,同时上脚踹后背。
干净利索,标准的擒拿防身术。
有了魔气的加持,此时的江煜可是小区活动中心防身大法的集大成者,魔道擒拿术的开山鼻祖。
池骁胳膊清脆的嘎嘣一声。
江煜猛地醒了过来,焦躁消散了几分,他连忙松劲,“我松手,你别打了,快逃命吧。”
池骁微微点了点头。可等江煜松了手,他又退后几步,摆好阵势,提剑抬腿,嘴中念念有词,扑了过来。
青漓宗不愧是世间第一大宗,教学方法卓有成效,连倒数第二的姿势都这么优美,剑术都这么有气势。
江煜秀眉微挑,只见来者扑过来的一瞬变换了姿态,声东击西,主动弃剑,改抡拳头,拳风刚猛,从他的脸颊旁一擦而过。
“闭着眼出拳怎么打得准,快睁眼啊。”他有点为对方着急。
因为这一拳伤不到江煜,却实实在在惹怒了他体内的魔气,渐渐的他眼前仿佛被蒙上了黑幕,四肢青筋暴起,狂躁达到了临界点,身体又将要不受控制。
魔气赐予人无上灵力,但显然不负责教人具体打架。
失去了控制,江煜用的还只能是潜意识深处的防身术。他空有灵力,却施不出法术,与倒数第二来回过招,菜鸟互啄,一地鸡毛。
他最终一脚踹翻了池骁,占了上风,压倒上去,一手掐住了其脖颈,一手捡过了木剑,对准了池骁的胸膛。
木剑没开刃,充其量能把人砸出青淤。
“我认输!”池骁迅速诈降,脸不红心不跳,“等等,你的额前怎么冒黑烟了,要不要撒泡尿照照看?”
江煜何止是冒黑烟,他全身笼罩在黑雾之中,失去了自己的意识,看到的是见所未见的场景,嘴里念着闻所未闻的口诀。
他凝视之物,不是白衣瘦弱的少年,而是一片火海腾跃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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