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颜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的木板,精神尤其格外的好,感觉……有点紧张,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人同床共寝,虽然是温柔可亲的赵师姐,但还是感觉好紧张!
生怕哪里出错冒犯了赵师姐,以至于让她如今规规矩矩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上,连手都不敢乱放。
“噗。”睡在她身旁的赵瑟忽地噗的一下笑出了声来,“阮师妹你很紧张吗?”
“……也没有。”阮明颜给自己辩解道,“就是不太适应吧,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睡,身旁突然多出一个人来,肯定会不习惯的啊!”
她振振有词道,“但是我会努力去适应的。”
赵瑟闻言脸上笑容更深了,在光线昏暗的室内她脸上的神色呈现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从窗外洒进来的月光落在她洁白清雅的脸庞上,仿佛渡上了一层柔光,“你不是好奇我和高云之间的事情吗?”
“他一直看不顺眼我,因为若无意外,我会是他的妻子。”赵瑟语气平静,轻描淡写的丢出了一颗鱼、雷、炸、弹。
阮明颜闻言顿时惊了,她转过头目光看着她,只见赵瑟脸庞上的神色平静的没有一丝的波澜动容,仿佛说着不相干人的事情一般,就如同她口中说的人并不是她。
“想来你也猜到了,我姓赵,而赵是国姓。”赵瑟说道,“我自出生起便是天子之女,国之公主。”
“锦衣玉食,仆从成群,养尊处优,贵不可言。”她用着一种平静无波的近乎冰冷讽刺的语气说道,“但这只是一层华丽的外衣而已,剥去这层看似华美实则一文不值的外衣之后,其剩下的不过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这个傀儡可以是任何人,没人在乎她是谁,她长什么样子,她想做什么,只需要她安静听话便可。”赵瑟说道,“每一个公主她们自出生起未来就已经被决定了,无外乎是嫁给朝中重臣、世家子弟,是皇室与权贵世家联姻的工具而已。”
“傀儡,工具,牺牲者。”她声音冷静的嘲讽道,“这便是国之公主,每一个公主都逃脱不了这个宿命,若是有人想逃,那便会一夕沦为最卑贱之人,从高高在上贵不可言的公主变成阶下囚,或是被打断脊骨选择屈服,或是被无情的扼杀。”
“皇族不需要不听话反抗的公主,没有联姻价值无可利用的公主没有存在的必要。”赵瑟说道,“我曾亲眼目睹我的长姐因为不屈服选择了反抗,从而被一杯毒酒扼杀了性命。”
“……”
阮明颜安静的听着她的诉说,她没有出言打断她,也许她只是想倾述而已。
“我躲在宫殿的暗处,看着长姐义无反顾的喝下了那杯毒酒,明明是死亡的痛苦的毒酒,但是她脸上却露出了畅快满足的笑容。”赵瑟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长姐脸上的笑容,属于她的笑容。”
“从这时起,我便暗下决心,要逃。”她转过头看着身侧的阮明颜,清雅洁白的脸上露出了美丽的笑容,“在这座辉煌华美的皇宫内,从来不需要一个人,它需要的只是顺从的奴仆罢了。”
“可是我生而为人,不想成为傀儡和工具,被驱使被利用被榨干然后再被无情的丢弃,我曾无数次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眺望远方的世界,那里是怎么样的?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赵瑟轻声说道,“后来我被逃了,想逃离去宫墙外的世界。”
“现在想想当初的我可真是愚蠢啊!”赵瑟轻笑一声说道,“毫不意外的,被抓住了。”
“父皇和兄长们大怒,原本他们是打算重惩我,驯服我,扼杀我。但是当夜,恰逢宫内宴请山长,山长听闻了事情之后,便提出将我带离皇宫由他来教导开化我。”赵瑟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直至今日我依旧无法忘记,当时山长看着我时候那双睿智包容的眼中怜悯的神色,他对着父皇和兄长们说道……”
“小公主年幼顽劣,不如将她交给我教化,我必将她教导为一个优秀富有才情的一国公主。”山长对着天子言道。
因为公主的反叛而恼怒的天子闻言顿时心喜,这是个难得能与这位儒门隐圣交好的机会,若能借此机会拉近皇族与白鹿书院的关系,卖这位儒门隐圣的一个好,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天子遂转怒为喜,欣然答应。
当夜,山长不顾天子百般邀请其留下夜宿宫内,执意离去,他连夜带着年少的公主离开了这座华美堂皇的宫殿。
再后来,这位随着他而离去的公主,再未回去过那座精致华美的囚笼。
出生在黄金鸟笼里的美丽高贵的鸟儿,有一天飞出去了外面的世界,它闻到了风的香味,水的气味,花的芬芳,和自由的味道……
从此之后它再未曾回去过那个黄金的鸟笼。
不仅不想回去,甚至还想砸碎那个鸟笼。
赵瑟毫不掩饰她的野心和她的企图,她在白鹿书院不断的汲取力量,壮大己身,无视来到自皇宫传来的一次又一次的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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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始至终,阮明颜都是安静的、沉默的听着赵瑟的述说,她尽责的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我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赵瑟转过头,盈盈的眼眸含着潋滟的水光看着她,声音轻柔却蕴满了力量,“我喜欢你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我曾在我长姐,在镜中的我的眼眸中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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