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隽曾经听过童磊说起,邵玉琳为了保养头发,是从来不肯叫人碰的,哪怕是小时候两个儿子好奇想要摸一摸,都会被她避开。
“来了。”听见童隽走进来的脚步声,邵玉琳并没有把目光从她的镜子上移开,只说道,“我点了凉茶,你先坐下喝。”
童隽“嗯”了一声,坐下,见茶已经被邵玉琳给他倒好了,就拿起来啜了一口。
片刻之后,他说:“妈妈。”
邵玉琳往鼻子两边打了点高光:“怎么了?”
童隽道:“没事,就叫一声。”
自从有了清晰的记忆来,他从来没叫过妈妈这两个字。
邵玉琳将镜子收起来,这才打量着童隽,显然也稍微有些惊讶,说道:“想起来打理自己了?以前我叫你收拾的利索点,你总是不听,邋邋遢遢的,现在这不是挺好的么。”
她说话的口吻中,要说关心,也有着三分,但更多的是一种高高在上般的漠然,好像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至于童隽自己怎样做怎样穿戴,也不大有所谓。
童隽说声“知道了”,邵玉琳点了点头,语气有点不屑地提起了之前的事:“郑虹的事我也跟你郑叔叔说过了,让不许管她,那女人跟条疯狗似的,见着肉就咬,你别往心里去。”
童隽点点头,邵玉琳这才又问道:“在你爸爸那里过得还行吗?你哥怎么样?”
童隽说:“哥哥挺好的,我跟他和爸爸相处的也不错,他们都对我很好。”
听到童隽这么说,邵玉琳很明显地皱了下眉头,从她原先不让原主跟父亲接触的举动,童隽就知道,对方一定不喜欢听到自己这么说。
果然,邵玉琳说道:“我原来都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别那么没心眼,被人家哄几句,就是人家对你好了?你爸爸那种人,天天在生意场上周旋,他摆个好脸色,说几句好话有什么难的。”
“从小他也没照顾过你,心情好了就假模假式的关心一下,心情不好就扔一边去,他对你根本就没几分真心实意的疼爱,你自己留神点,别什么都信,听见没?”
童隽的表情逐渐淡了下去:“所以我不能相信爸爸,只应该听妈的话?”
邵玉琳道:“把你养大的人是我!我同意你去他那边,可不是想让人跟我疏远的。以前我的叮嘱你都忘了吗?”
童隽笑了一下,看着她,问道:“你不想让我跟你疏远……但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
邵玉琳一怔:“你说什么?”
童隽道:“我说你不想让我跟我爸亲近,不想让我忘记‘是你把我养大’这件恩情,那么你站在我的立场上思考过吗?”
“现在我是在我爸的身边生活,对他疏远冷漠,那么他会如何想我?给我灌输家里的每个人都不应该亲近,他们不是真心疼爱我的思想,你又有没有想过,这样我会觉得很难过?”
邵玉琳有些恼怒了:“这些话是你跟谁学的,你就在你爸家里住了这么短的时间,都学会质问我了,你还说他有好心?!”
“爸不像你想的那么多,他很少跟我提起你的事。”
童隽道:“咱们只说这些话,你根本就不在意我过的好不好,是否开心,你在意的是我不能背叛你。”
“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回到爸爸身边去?不想让我在你身边碍事,又想让我永远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妈,所有的好处不可能都落到一个人的头上,不是吗?”
包厢外面的走廊上,原拓的手按住了门把,然后又慢慢松开。
其实他在收到童隽短信的时候,都已经到了aver公司外面了。
原拓暑假时已经考了驾照,这回也刚买了车,他本想着外面的天气太热,想提前过来接童隽,结果就看见米航把童隽给叫过去了。
原拓也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觉得米航戴着个大墨镜的米航实在有点鬼鬼祟祟,不放心就跟上来看了一眼,这才听见了童隽的最后那几句话。
童隽的语气让原拓感到陌生。以往无论遇到刁难还是算计,他的态度往往都是戏谑的,随性的,仿佛那些事情根本就不值得认真,也不会伤他分毫。
而这一次,原拓能听出来,邵玉琳的话,童隽是往心里去了。
毕竟那是他的母亲,就像自己曾经对于裴洋,对于舅舅,对于朋友的信任与期待。
他自以为身经百战,那些人都已经全然不在意了,这回却因为童隽的话,而感到了熟悉的窒闷。
原拓默默向后退开,不再偷听他们母子的谈话,然后稍稍犹豫,下楼给正在京城谈生意的童海生打了个电话。
“童叔叔,是我。”原拓道,“刚才童隽的妈妈过来把他接走了,我看他们两个好像有点不愉快,就不太放心,跟您说一声……嗯,没关系。”
“要是照你那么说,我当初根本就不应该生你!”
邵玉琳被童隽的态度惹怒了,声音显得有点尖锐:“你知道生一个孩子,对于女演员来说要付出多少吗?足足有一年,发胖、长妊娠斑、不能出席活动,甚至连穿高跟鞋和化妆都熬被管束。”
“我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你却觉得你爸爸对你更好?要不是当时我还没有成名,我才不会——”
这显然是邵玉琳非常懊恼的一件事,脱口而出之后,她意识到不妥,后面的话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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