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脚虚脱,却又莫名充满了力量;脑海一片空茫,却又十分清醒。
他知道那是“叶三”做的,夜枭首领也知道。
首领眼见杀人风格骤变,心知叶少渊已经癫狂且暴走了,离自爆而死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他勉强维持着冷静,下令众人聚在一起,互相防守。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人依旧轻而易举地得了手,人群瞬间倒了一大片。
阮嘉数了数,加上首领,还有十二人。
而夜枭军众人从开始的勉强镇定,到惶恐不安,到惊恐万状,只用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
不过一盏茶时间过后,那人再没有出过手。
首领惊慌了会儿,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叶少渊”力有不支,即将身死了!
他这样想着,心下一喜,大喝道:“叶少渊,你死到临头,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
他说罢,又简要说出了叶少渊中毒蛊的真相,以安抚抖到连刀都握不稳的手下们。
众人果然安心了不少,却听得一阵大笑,那人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现出了身形。
他身上又是泥又是血,完全不成样子。
但众人都跟见了阎罗一样,恐慌畏惧地望着他。
男人只是大笑,一面笑,嘴角一面流下血来:“我的好哥哥!我的好妹妹!”
首领深吸口气:“江山之争向来残酷,昭王殿下和明玉公主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男人敛了笑,冷冷道:“我跟你说话了吗?”
首领立马不敢做声了,心里盘算他还有多久才死。
男人扫了夜枭众人一眼,众人刚回复的勇气瞬间消失,手一抖,长刀当啷掉了一地。
男人又自顾收回目光,转过身望着阮嘉的方向,抬起手道:“叶少渊,他死啦。”
他笑嘻嘻的:“我也要死了,你还不出来吗?”
夜枭众人一脸懵逼地听着,却见山林中真的慢慢走出个人来。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年轻人,满身狼狈,却依旧美的像一抹月光。
他抱着一把刀——是从夜枭军尸体上摸出来的。
阮嘉站定,男人侧开身子,指了指夜枭军:“给,你要报仇,这些留给你杀。”
首领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就他?他——”
他话音未落,男人随手捡起木枝扔出去,戳瞎了首领的双眼。
首领闷哼一声,男人则道:“快点,叶少渊看着呢。”
阮嘉静了静,猛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男人咳出几口血,不耐烦道:“就那个意思!叶少渊在我脑子里指指点点!要我保护你走!”
“但我觉得你是不想走的,对吧?”男人忽的一笑,“比起独活,还是报仇有意思。”
“不过你得快点,再过一会儿,不论是我,还是叶少渊,都得死翘翘咯。”男人无所谓地摊手,顺便帮阮嘉戳瞎了剩下十一人的双眼。
很残酷,但阮嘉逐渐习惯了。
古代就是这么残酷,或者说,战争就是这么残酷。
他痛恨战争,却又被迫参与了战争。
何时能重归和平?无人得知。
阮嘉抱着刀,一步步往前走。
那些人察觉到他的靠近,又早已失去了拿刀反抗的勇气,一个个跪地求饶,痛哭流涕。
阮嘉没有理会,而是道:“就算不算上叶三,你们手上想必也有很多血。”
“杀人,偿命。”
第一个人在他面前倒下了。
第二个人瑟瑟发抖,连连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连声咒骂昭王如何如何,全然没了先前大喊“昭王威武”的样子。
阮嘉有点想笑,手起刀落解决了他。
第三个人倒还有些骨气,睁着双盲眼望着阮嘉:“大人说杀人偿命,我们死有余辜,那么大人也杀了人,该当怎样?”
“你不必担心。”阮嘉心平气和道,“我杀了你们,自会自我了结。”
一边的男人插嘴道:“叶少渊不想你死。”
阮嘉冷冷道:“我也不想他死!”
可他还是死了,所以我该如何做,他也管不着了。
最终第三个人捡起地上的刀自刎而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有觉得挣扎无望的,也跟着自刎了。
最后还剩下三个人,夜枭首领,以及他的两个亲卫。
首领已然冷静下来,他此时盲了,却依旧记得看到阮嘉的模样。
他如山中名花,有一种天真无辜、平和宁静之美;又像月中人,了无牵挂,好像下一刻就要奔月而去了。
如此绝世之人,怪不得被叶少渊看中了,还带在了身边。
不过,他美则美矣,却不该是那个拿刀的人,而合该是被养在豪华宫殿里的花朵才是。
毕竟他的全身上下都在说:我不想杀人。
首领想到这里,心念一动,缓缓开口道:“你看起来是个守序之人,为何违背本心,拿起屠刀?”
阮嘉道:“乱世无序,不拿屠刀,何以自保?”
男人则哈了一声:“守个什么序,稍微老实一点,便是任人宰割,谁守谁是糊涂蛋。”
首领立马望向阮嘉:“你也这样想吗。”又道,“拜托大人告诉我您的想法,让我死个明白。”
他嘴上说的诚恳,实际却是想拖时间,等“叶少渊”撑不住了,哪怕他已经瞎了双眼,这小兔崽子还不是一手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