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瞪大眼睛,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一吻吓到了。他顾不上众人好奇的目光,匆匆打开车门,哧溜一下就滑了出去。
傅明渊隔着窗户冲他摆摆手,掉转车头,很快消失在绿意盎然的小径底端。
“哎,”志愿者学长凑近打量他,满脸好奇,“你是傅教授家的小孩?别怕,大家也就有点儿好奇——第一次看他带别人来上班哈哈哈。”
纪凡眨眨眼,迟钝地“啊”了一声。
“你们怎么知道……”
学长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了:开玩笑,他们海洋的人,哪怕不认识院长,也不可能不知道傅明渊啊。
他大力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傅教授可出名了,大家肯定会照顾你的。”
莫名其妙变成了“真·关系户”的纪凡同学懵懵懂懂走进考场,他的座位排在靠墙第一列,正对着摄像头,监视灯一闪一闪。
他有些坐立不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别的不好说,光是走廊上那个巡查的监考老师,就已经路过第四次了,而且一直有意无意往他这边张望。
还有讲台后面假装读报实则偷看的值班老师。
以及过道中间来回踱步的学长……
纪凡晃晃脑袋,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莫名其妙成为焦点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尤其他本身就对他人的目光有些过于敏感。他抹了把脸,加快速度,一心想早点写完离开。
试卷不算太难,出了许多很接地气的实践题,他答完放下笔,还剩大约二十分钟,粗粗检查了一遍,便提前交了卷。
站起来的瞬间,几乎所有老师的目光都朝他直直射来,纪凡硬着头皮,一步一步走到讲台前放下卷子。
监考老师慌忙抬头,努力勾起唇角,冲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吓得他手一抖,险些把卷子抖到地上。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要这样看他啊?
直到下楼,纪凡心底的疑问才终于得到了解答。
——傅明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闲闲靠在一楼大门底下,单手插兜刷手机,摆明了在等人。
可真是……太高调了。
见他出来,傅明渊眼神一亮,招了招手:“过来。”
纪凡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
四周路过的学生老师全都支愣起耳朵听壁角,结果没想到,向来高冷的傅教授一开口就跟老妈子似的唠叨:“外套给你带了怎么不穿?室内空调开得多冷啊。”
纪凡皱眉:“我不冷。”
“穿上。”
众人:“……”
如此几个来回,傅明渊很坚持,揪出外套强行披在了他身上。
“别……别在这里。”纪凡见他还想低头给自己扣纽扣,慌忙制止了。
围观群众的火热眼神几乎要把他的背射穿一个洞,他仰起头,放软声音道:“我们去车里再说,好不好?”
傅明渊瞥了眼越聚越多的人群,以及楼上有意无意走到玻璃窗边围观的同事们,眉峰一挑,点了点头:“车上,你自己说的。”
纪凡顾不上揣摩话里意思,松了口气,赶紧拽着他的袖子往外走。
等到了车上,精明的傅先生自然是要收利息的,捏过下巴就先亲了他一口——亲得很用力,几乎称得上咬了,连唇角都磕破了一小块。
一开始,纪凡特担心有人看见,抗拒地推他搡他,等到了后面,就只剩下小声的喘和求饶。
“别,别……傅……唔!”
“小坏蛋,”傅明渊退开一点,审视他,“让你穿衣服,为什么不乖?”
纪凡心虚地别开视线。
“嗯?”
他撑了两秒,顶不住压力,老老实实招了:“呃,那件外套是你的……大家又都在看我,我怕,怕……”
“怕被认出来?”傅明渊有点好笑,“本来就是我带你进来的,还担心这些做什么?”
纪凡摇摇头:“万一呢?被别人知道了,对你不好。”
“倒学会替我着想了?”傅明渊拍了他脑门一下,“行了,别瞎操心。真的,我心里有数,哪怕……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纪凡抬起眼皮,温顺地瞅了他一眼,眼神湿漉漉的很勾人,刚想开口,却听手机响了。
打开一看,是陈女士发来短信,问他是不是在T大,约他在校门口某家咖啡馆“谈一谈”。
他的笑容慢慢凝固,抿紧嘴唇,心中生出几分犹豫不定的苦恼。就在这时,旁边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掌,轻轻地握住了他冰凉的手指。
“别怕,”傅明渊盯着他的眼睛,“有我呢。”
一瞬间,纪凡有些走神。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读过一本书,里头说: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幸运地遇到一对完美父母,因此,我们寻寻觅觅,寻找一个可以替代父母的人,来堵住心口破开的那个洞。
有些人一辈子都找不到,有些人以为自己找到了,结果却被割开了更大的洞。
掌心传来暖烘烘的温度,纪凡指尖颤了颤,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足够幸运。
“我真的……不想见她。”
他低着头,头一回艰难地说出了心里话:“可我也不想逃跑,傅先生,我不想再逃了,我在她面前总是退缩,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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