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可靠的航海图,船只根本没办法靠近冰盖。若是强行驶入浅海湾,它或许会遇到暗礁,从而搁浅;甚至可能像另一艘补给船那样,直接迷失在可怕的极端天气里。
纪凡也是最近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傅明渊执意要修理通信塔,还拒绝了他帮忙求救的提议。
——仅凭他目前的能力,几乎不可能像傅明渊那样,将南极冰盖的现状完整传达给救援人员。
万一对方焦急之下贸然派遣救援船只,很可能就和那补给船一样,落得沉没的下场。到时候人没救出来,反而搭上了更多的性命……
越是临近约定好的登陆时间,信号塔就越发的重要,也难怪傅明渊这么紧张。
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出门紧急加固,先前也遇到过好几次暴雪天气,全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可是,纪凡总觉得今晚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他缓缓抬手,按在心口位置。
不知为何,他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心慌。
偏头望向窗外,大雪如约而至,极夜笼罩的黑暗天地间,白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
紧接着,平地卷起了狂风,呜呜呼啸,将地上堆积了千万年的积雪也扬起,和天上落下的新雪混在一处,再也分不清彼此。
窄小的玻璃窗吱吱作响。
咣当!一声巨响传来,连墙壁都好像抖了一抖,似乎是什么重物被疾风挟卷着狠狠撞上了墙壁。
随着那声巨响,纪凡的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猛然站起身,动作之大,甚至带翻了靠背椅。胸腔深处,那颗年轻的心脏正激烈跳动着,热血一阵阵往头顶冲去。
——这样糟糕的天气,傅明渊还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吗?
他无法作出回答,心里恐慌极了。
咣!
还来不及想得更多,不知何处再度传来了一声极其响亮的撞击声。
那里……那是科考营地的右后方!
纪凡眼角一跳,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猝然回身,探手往桌边的登山包抓去。
下一秒,正如他所料,顶灯噗地熄灭了。
也是同一时间,他顺利抓住了包里某个冰凉的柱状物。
室内漆黑如盲,屋外风声大作。
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供电设备遭到撞击损毁,电力供应中断,整个营地失去光源,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与死寂。
半晌,黑暗里响起极轻的“咔哒”声,闪了几下,一簇雪亮的手电光悄然破开了黑暗。
握紧掌心的电筒手柄,纪凡暂时略微安心了一些,扶着桌子站稳身子——幸好应急包就摆在手边,不然就麻烦了。
电筒光扫过时钟表盘,他仰头默默算了算,距离两人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三小时。
在此之前,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像这样糟糕的暴雪天气,任何贸然行动都是极不明智的。
“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啊。”纪凡指尖掐进掌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万一冲动跑出去迷失了方向,反而害得傅先生还得去找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可是,明明心底门儿清,他仍控制不住地东想西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必须得做些什么……
即使不出去,一定还有什么他能帮忙的事……
对了,物资!
纪凡眼前一亮,匆匆忙忙将应急包甩到背后,摸索着朝存放外衣的房间走去——独立的供暖设备还在工作,但保不准能撑到什么时候,必须先把防寒服拿到身边。
手电光只能照亮身前一小片地,他跌跌撞撞走了一段,总算摸到了房门。
装着防寒服的帆布包塞在书桌底下,他蹲下身,伸手进去够了几下,好不容易勾到了包带,费力将它拖了出来。
单手拖着包裹,纪凡继续朝隔壁走去。
那间屋子是属于啾啾的育儿室。
突然到来的黑暗并没有对贪睡的小企鹅造成任何影响,进屋时,甚至能听见它心满意足的呼噜声,连绵不绝,中气十足。
纪凡囧了一下,见到这温馨(蠢萌)的场景,脑海里紧绷着的弦终于松了一松。
他顺势做了个深呼吸,随即将电筒叼在嘴里,熟练地开始收拾。
喂食针筒和软垫之类一股脑塞进背包,再给保温箱加个锁,确保小企鹅即便醒了也不能随便偷跑出来。
动作利落地完成一切,他深吸一口气,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连带着箱子一起,一步一挪,艰难地将自家超重的企鹅儿子拖到了中庭,和其他应急物资堆放在一起。
安置好保温箱,纪凡僵硬地直起腰,抖抖手臂,觉得两只胳膊酸得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不禁回想起捡到啾啾的第一天,那时候,它还是一只轻轻松松就能连箱子一块儿抱起来的小可爱啊!
万万没想到,帝企鹅竟然会变异成一只“猪”企鹅!纪凡揉了揉胳膊,再次唾弃了一下只知道过度溺爱的某教授。
休息片刻,他很快重新站起来,开始一趟趟来回跑——不远处的仓库里攒着不少高标柴油。
除开柴油,还有衣物食品净水器等必需品分散在基地的各个角落,样样都需要人工搬运。
等到终于差不多忙完,纪凡呈大字形软塌塌地摊在椅子里,连小拇指都懒得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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