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吃完饭已经闹腾到了下午三四点,除了诺重齐晗白昕修和唐楷锐,其他人都不是上海本地人,诺重和白昕修就挨个把人送到机场或火车站。
送完人,临分开时白昕修对诺重道,“替我给叔叔阿姨问声新年好。”
诺重挑眉:“让我问候还不如你亲自去说,估计我见他们还没你见得早。”
白昕修疑惑:“为什么?”
“他两跑去旅游了,我也懒得回家。”
“那你这年怎么过,要不要来我家,我给爸妈一说。”
白昕修的父母就一直在诺重他爸妈公司上班,虽是上下级却关系很好,这两人也自小就认识。
诺重轻笑,“你还用担心我没地儿去。替我给他们问好,回头我也亲自上门拜年。新年快乐。先走了。”
白昕修看着他吊儿郎当的背影,啧啧两声,转身开车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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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G基地是大年三十才关门,齐晗就又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下午,保安临走前挨个房间检查灯和电路,走到三楼训练室时,忽然发现怎么一天都空荡荡的大楼还有人。
他走进去,发现这个主队队员在训练。
见有人进来,齐晗这才在买装备间歇抬头看了眼,“抱歉,”他发觉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要不您把钥匙给我吧,我打完这局就走。”
“没,没事,我先去检查别的地方,半个小时后才下班。”保安顿时敬佩之心油然而生,难怪NG成绩一直能这么好,队员临过年前都不走还在这儿辛苦训练。
哪里会想到这孩子是没地儿去。
他钦佩地看了齐晗一眼,转身去别的房间了。
齐晗斜挎着背包出基地时天都差不多黑了,寒风冷得渗人,枯树枝张牙舞爪立在路边,偶尔有残叶被卷起再飘落,黄浦江边的人影都少了很多,整条街上空荡荡的。
半天打不到车,反正也没事儿干,他索性慢吞吞走回了家。
小区门口也挂上了对联,不少穿着大红棉袄的小孩子在楼下玩耍。
有一个住在齐晗家对门的小女孩看到了他,立刻开口,脆生生道:“哥哥好!”
然而话语刚落,齐晗还没来得及回礼,女孩突然被她妈妈把胳膊一扯,责怪的眼神瞪了几眼。
“别和他说话,”女孩妈妈低声道。
齐父去世那件事,动静闹那么大左邻右舍肯定都能知道,但是他们不清楚事情缘由,也不懂电竞什么英雄联盟世界赛,就传是齐晗在外惹了事儿,那些人上来讨说法,他把父亲推出去顶罪,导致齐父被人打死。
从那以后小区里没几人待见他。
齐晗倒无所谓,朝小女孩点头示意后继续上他的楼去了。
家里没人。
齐晗关上门时看到上面贴了一张纸条:【我去医院陪妈过年了。你要不别来了。】
是齐宸的字迹。
其实他本来就没打算去打搅林怡过年的兴致,把字条揭下来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也不知道该吃什么,齐晗盯着橱柜看了半天,捡了个泡面出来。
偌大的屋子没点儿过年的气氛,齐晗连灯都没开,就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吃完了泡面,回到屋子,打开电脑开始排位。
大概大家都过年去了吧,毕竟这个时候,就算网瘾少年也该被爸妈揪去吃年夜饭陪家里人,或者跑去收红包抢红包了,峡谷之巅半天排不到人。
齐晗点了根烟,等了五分钟,把烟抽完了还没进入组队。
他索性点了取消。
一回头,墙上是一张NG五人的宣传照。
乍一看还以为是国内的哪个明星组合。
余梦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嘴角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
江音揪着唐楷锐的耳朵,后者龇牙咧嘴的一幕被抓拍了下来。
而他搂着正中间那个英俊潇洒笑得肆意的男生的肩,左手抱着NG毛绒绒的吉祥物,侧过头在队长耳边说着什么。
说的是什么他早都忘了,不过那上面搂着诺重的那个齐晗大抵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随着时间一起找不回来了。
所以一个不复存在的人那时在说什么就显得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齐晗拿着烟和打火机,关了灯走出房间到客厅的阳台上。
冷风一下涌进来吹得人打了个寒颤,明明屋内暖气很足,他却还是反手关了门,含着烟站在阳台上。
楼下有一对父女在放烟花。
城里已经明令禁止春节放烟花,但女孩死缠着父亲,还是从家里拿了些手举的呲花出来,她想放,但不敢拿着点,在旁边眼巴巴盯着父亲点着后,蹦蹦跳跳抬起胳膊接过,兴奋地在空中画着圈。
齐晗突然想起来,去年为了放烟花,他父亲开车带着一家人到郊外去。
他推着林怡的轮椅,齐宸跟在齐父身后,每次点火都积极得很,但是一点着,哪怕引线还有很长,他也会立刻蹿到自己身后,探出身子等烟花。
广袤的高空骤然就绽放出绚烂的烟火,又落成一夜幕的流星雨划过天际,倒映在每个人的瞳孔,照出了灿烂又幸福的笑靥。
恍若经年隔世。
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怎么就物是人非了呢。
齐晗抬起左手,狠狠地揉了下脸,烟雾缭绕中那双总是淡漠冰冷的眼睛,露出了一丝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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