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沙哑粗噶。
闻人朝怜悯又得意地看着他,他答应过妈妈要瞒着这件事情,但是看着高高在上的继兄露出这种表情,内心翻涌起来的恶意让他忍不住把这件事情说下去。
“你当然不知道了,还自以为维持了家庭关系的和谐吧?妈妈亲眼看见了,你摔下去昏迷之后爸爸开车带着你去医院,妈妈路上还让我一定好好跟你道歉,谁知道你一醒过来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他恶意地笑着,“真可怜,你……”
“别说了!”
门被打开,林晓落脸色苍白,色厉内荏,她第一次用那样愤怒责怪的眼神看着闻人朝,闻人朝这时才回过神了,看到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之间懊悔自己的冲动。
但是,他看着面色惨白的继兄,心里的快意让他舒服不已,谁让他总是那样光芒四射呢?
“小朝,你先出去。”
“出去干什么?”林疏秋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看着自己的母亲,眼眸冰冷,“当事人都在,我们就把话都说清楚。”
闻人朝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身后传来的声音把他定在原地,那声音森然,像是随时准备暴起的猛兽,“我让你站住。”
闻人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僵立在原地。
林晓落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孩子,放软了语气,“秋秋……”
林疏秋闭了闭眼,沉声问她,“闻人朝说的是不是真的?”
“秋秋,我……”
“是不是真的?”
“小朝他不懂事,他……”
林疏秋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妈妈,在我对你大喊大叫之间,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晓落抿了抿唇,神情愧疚,“是……”
林疏秋半垂着头,凌乱的头发掩盖着他脸上的表情,他一动不不动地坐在那里,像是个失去了发条的木偶人。
林晓落担忧又害怕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却看见他在笑,闻人朝也看到了,当即就吓得倒退一步,颤着声音问:“你笑什么?”
“笑我自己傻。”他抬起头,轻声地重复了一遍,眼眶发红,“笑我自己傻啊。”
那是他初一的时候,刚住进闻人家不久,他知道自己这个外来者不讨人喜欢,被继弟针对找麻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他没有事情的时候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不出去给人不爽快,也避免被找麻烦。
但是那一天,他拿到了年级考试的奖状,想要去妈妈面前求夸奖,他好喜欢妈妈呀,但是却不能太黏着她。
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妈妈。
大概是忍不住喜悦他还是黏着妈妈说了好多话,他看到了继弟不开心的表情,匆匆结束聊天之后他回到了房间。
快要睡觉的时候门被敲响了,是闻人朝。
他已经不记得他们说了什么话了,回忆是一片凌乱的,他们推搡着,纠缠着,倒退着,然后一片天旋地转。
剧痛袭来,一片漆黑。
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对着眼眶通红的满脸担忧的母亲,他想,不能破坏了这个家的和平,不能再让妈妈伤心了,所以他才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下来。
那时候妈妈是怎么想的呢?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她默认了。
“妈妈,那个时候你是怎么想的?你愧疚吗?”
林晓落脸上烧红,“我很抱歉,对不起……”
“愧疚之后你就纵容他伤害我,一次又一次。每一次我忍气吞声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在哪里看着我呢?”
“不是的……秋秋……”
林疏秋不再去看母亲,他直直凝视着闻人朝,眸光像是锋利的匕首,刺得人生疼,“妈妈知道你把我推下去之后,说了什么?打骂你了吗?”
闻人朝在他的凝视之下几乎没勇气动弹,那双像是无时无刻不在荡漾着暖意的琥珀色眼眸此时像是一块真正的琥珀。
他就是其中的标本。
林晓落神情慌张,“我当时……”
“我没问你,妈妈。”
林疏秋视线都没有往这里来,林晓落就自知理亏地闭口不言了。
他总有这样掌控全局的气势,林疏秋在椅子上坐下,“告诉我,把你记得的全部都告诉我。”
“妈妈没有打我,”闻人朝在他的视线里发着抖,“也没有骂我,她说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就算和你争执也不能把你推下去,我……我跟她说我是不小心的,她说她知道,她看到了……”
闻人朝对当初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他那时还是小学生,看到楼梯下洇开的血液之后吓得魂都要没有了,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记忆尤其深刻,时隔多年还能回忆起那股血腥气。
“我问她你会不会死,妈妈说不会的……爸爸把你抱上了车,送你去医院,妈妈在路上一直告诉我,一定要好好道歉,你脾气好,不会生气的……”
一个母亲,在儿子重伤昏迷的时候担忧恐慌,反而对着罪魁祸首耳提面命,让他好好道歉。
在她心里,位置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家庭,无论发生了什么,这个家一定要是和谐的。
林晓落已经无地自容了,她没办法和林疏秋对视,也说不出什么辩驳的言语。
门又被打开了,林晓落心里一沉抬眼望去,是她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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