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接过气泡水,并没有打开喝,视线落在他耷拉着的脑袋上。
“抬起头。”
白散惯性按照江岸的指示去做,脑袋刚仰起一点,嘴角无意识微微张开,一阵抽疼,瞬间他又垂下脑袋,扭了扭身体缩起来,一动不动装鹌鹑。
好在江岸不是很强势的人,念头一闪而过,下一秒,江岸伸手捏住他下颌强硬抬起。
白散一滞,呆呆地望着江岸微沉的眼,接受打量,浑身都僵硬。
半晌,江岸松开手,扯了扯唇,“打架了?”
白散不语,默默往另一边车门挪了挪,这个时候的江岸有点可怕,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一阵发虚。
其实是做好事。
但白散不太敢这样说,虽然江岸平时看上去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没准什么时候就会开嘲讽。一如之前林光阴第一次跟校外的人打架,不知底细,叫白散去热场。
结果一言难尽,白散被提着铁棍的社会人一吓,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瞅着铁棍砸上来了也不躲,腿软,半天走不动路,最后还是打了胜仗的林光阴主动和解,麻烦对手跟他一边扶一下白散,把他送回去。
面子里子丢尽了,不想也罢。
江岸见他不想说话,也不再多问,打了方向盘,直接开车回家。
“我今天晚上的机票,十一点走。”
白散扒拉着椅背,点点头,之后反应过来江岸看不到,又小声“嗯”了一下。
难得的意料之中的事。
过了两三分钟,他察觉可能有点敷衍,捂着脸,干巴巴地加了句,“注意安全。”
隔着椅背,白散看不到江岸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车内小小的空间,却把他极轻的一声哼笑传到耳边,盖过一切。
这回,不光脸颊,白散把发热的耳朵也捂了起来,他觉得他只有两只手,完全不够用。
拐过转角,一条从未经过的街道,江岸在路边停了车,走下去。
白散捂住整张脸的手指微微分开一点,从车窗探出小半个脑袋,偷偷瞄了一眼。
药店。
他悄悄碰了碰嘴角,疼得一颤,手轻轻按了按肚子,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视线落到一旁几张被撕碎的海报上,额头轻轻撞了几下椅背,有些侥幸地想着,还好拿了回来,值了。
几分钟后,江岸拿着一袋药上了车,再次驶回到熟悉的街景,快到家前,他不经意开口。
“暑假有什么计划?”
白散还真的没想过,按照历年来暑假和寒假的习惯,无非是看书,刷题,闲暇时间再打打战场。
但现在高考已经结束,他的匕首也出给了别人,实在没什么可参考的习惯了。
大概就是每天遛遛小奶狗,闲来无事,看看江岸收藏的电影、书籍,平静地度过这个暑假,直到进入大学。
显然,这样的计划称不上计划,连一个目标都没有,可以称之为老年生活了。
大抵是白散沉默的时间过于长了,江岸屈起手指惬意地敲着方向盘,给出建议。
“要不然,你去报一个散打班吧。”
“——阿?”
散打?
白散是真的惊住了。
“嗯,”江岸用商量的语气跟他讲,“不喜欢?或者跆拳道,空手道,泰拳,拳击……”
江岸是在很认真地询问白散的意见,考虑可行性。
然而,他越是这样,白散越怕,他以前跟林光阴上过这类课,只是旁听一节,但他深深地明白这,他去不是学的,而是挨打的。
这同样是一件羞耻度爆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
白散闷着脑袋,手指划过一旁呈现弧状的海报边缘,支支吾吾解释。
“……我不喜欢打架的,只是刚才在小卖店里,这张海报好好地贴在墙上,就有人把它扯下来,撕成这样……很,很过分。”
已经到了家门口,两人都没有下车,江岸并未催促他,只侧过身,平静地注视着。
白散受到鼓励似的,断断续续说了下去,“那群人真的很讨厌……”
如果只是一张普通的海报,他大可不必这样,还拿回家想着粘回去,恢复原样。
可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又说不出口,谈及喜欢、信仰、梦想这些,总会莫名感到羞耻。
包括告诉江岸事情发生的经过,那些诋毁1E的话,白散都难以复述于口,只含糊其词地一句“难听”,概括。
反倒是江岸,话语中含着些不明显的笑意,问,“看好1E?”
白散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很感谢江岸用了‘看好’这个词,而非喜欢、崇拜一类露骨的话,但他不会说。
“如果这样,暑假你也可以多花一些时间在游戏上。”
白散下意识以为,江岸的意思是无聊时可以看主播玩游戏的视频,享受一下他这个年龄段该头的快乐,而不是自己上手去玩。
尽管这样,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了,看来老头子还是有救的。
听了江岸的建议,白散没有一口应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任何与《战场》有关的事物,都会引起不好的情绪,还是远离比较好,会有时间缓缓抚平他的遗憾。
江岸不常用电子产品,是个十足的老古董,对于电竞这类也只限于听过。
上药时,白散乖乖巧巧地仰着下巴,仍想不通,也许当局者迷,他把问题抛给睿智的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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