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倩一愣,迟疑:“嗯。”
鹿太太问:“他们现在怎么样?”
刘倩肩膀微微一僵,说:“他们啊……”
她好像是很不愿提起过去自己最喜欢的学生。
一时沉默。
可正想逃避,视线一偏,看到鹿太太背后窗子金属框上映出一个笑嘻嘻的少女。
那少女金发碧眼,模样可爱。可眨了下眼睛后,眼球一下子滚出来,直直掉到刘倩怀中。
刘倩顿时尖叫!
可她尖叫还没有冲出嗓子,浓密的头发朝她卷来,湿哒哒的,带着一股若隐若无的恶臭,捂在刘倩嘴上,强迫她咽下所有惊慌叫喊。
刘倩眼睛瞪大,被头发的黏腻触感、其间味道熏得给予作呕。她胃部痉挛,无比反胃。干呕了一阵,之前吃的东西全部被吐出来,嘴巴里一股酸味。
而在这同时,她眼里冒泪,看向堂姐。
堂姐无奈地抿了下嘴巴,望着她。
刘倩绝望,意识到:原来刚刚的所有温和,都是假象!
水面亦能映出倒影。所以在梁笑的头发丛中,浅浅一层水成了薄膜,血腥玛丽雪白的手臂从里面伸出。
而后,是少女的头颅、上半身。
她的眼眶离刘倩越来越近。刘倩能看到她脸上的血,鼻梁边的雀斑,还有眼眶内的碎肉残筋。
她险些再度眼睛一翻,晕倒过去。
可这回,堂姐没有给她机会。
鹿太太温柔地叫了声:“刘倩,你别害怕。”
刘倩瑟瑟发抖。
鹿太太说:“那两个孩子怎么样了?”
刘倩闭口不言。
她怕到说不出话来。
鹿太太微微拧眉,看了玛丽一眼。
玛丽耸耸肩膀,从刘倩怀中取回自己的眼睛,按到眼眶中,而后又缩回梁笑头发上的水膜内。
鹿太太又看向梁笑。
小朋友懵懵懂懂,慢吞吞挪回桌上水洼之中,只留一个发旋露在外面。
在鹿太太身后,鹿先生拉开玻璃窗,外面的暖风吹进来,吹散了空气里的粘腻沉闷。
刘倩如蒙大赦,闭上眼睛,一颗泪水从右眼滑下。
她这会儿,才展露出难过。
刘倩说:“当时梁先生、梁太太在学校里……很多孩子目击到现场,被吓到了。梓诺和承萱当时离得特别近,齐妙的血甚至喷到了他们脸上。所以——”
所以在那之后,原本活泼可爱的两个小孩,被吓得很久很久都不能张口说话。
刘倩只是任课老师,并非两个孩子的班主任。虽然因与孩子关系很好,平时家长也和她加了微信,偶尔聊一些孩子课业上的问题。但实际上,她也不好时刻紧盯两个小朋友的康复情况。
此前,搭班的班主任老师因此还和刘倩说过,她不应该对班上的孩子有这么明显的特殊对待。刘倩听了,理智上知道这是对的,可心理上仍然觉得,自己也是个人啊,当然会对乖巧聪明的孩子有所偏爱。
当然,至少在其他学生面前,刘倩能勉强做到一碗水端平。张梓诺和乔承萱分别是刘倩所带两个班的数学课代表,成绩也一直很好。刘倩偶尔把两个人点名夸几句,小朋友们的接受度也良好。
刘倩不止一次地和郑鑫说,如果以后两人有了孩子,也像梓诺和承萱一样乖就好了。
刘倩说:“他们两家后面因为孩子治疗的问题,走得近了些。好像和当时一样被吓到的小孩们的家长成立了个互助小组吧。前段时间,我看他们发朋友圈,梓诺和承萱应该都恢复得不错,可以重新开始上学。”
但不会再回八小,而是另找其他学校。
照片里,两个小孩参加了一个和小动物做朋友的活动。活动方挑选了温驯可爱的狗狗,安抚小朋友的心灵。
鹿太太听了,说:“这样啊。”
季寒川想到莫海描述里两个抱着头的小孩。
他沉吟片刻。鹿太太在这段时间里说了点其他话,把刘倩情绪稳住。而后,她又问刘倩:“你知道郑鑫班上的朱真真现在情况怎么样吗?这也过去一年了。”
刘倩迟疑。
她的求生本能让她察觉,只要自己好好回答问题,应该就不会有危险。
这让她一时之间没有精力去考虑郑鑫在哪里。
下意识觉得,郑鑫可能和自己一样,正在被单独问话。
刘倩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男友竟近在咫尺,就在旁边柜子中。
郑鑫甚至可以听到刘倩和鹿太太的对话。
他茫然又惊惧。四周都是粘稠、无法挣脱的黑暗,自己被裹在其中动弹不得。隐隐约约,好像有一个男人在自己耳边讲话,小声说他女朋友看起来真漂亮啊,真羡慕他这样“一表人才”,还能有这么能拿得出手的女友。
郑鑫听得心烦意乱。
一边听,一边还要留意刘倩是否再与鹿太太的对话中透露了什么。方才她旧事重提,说起一年前来找她的记者,这让郑鑫的心猛地提起。
如此一来,旁边那个聒噪男声就加倍让人烦躁。郑鑫怒吼一声:“闭嘴!”
他的声音却传不出去。
不仅传不出去,反倒还让耳边的男声更加兴奋了,开始问郑鑫一些下三路的问题。郑鑫不堪其扰,又惊又怒,还要分辨刘倩那边的话,心力憔悴,烦躁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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