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江朝啧啧赞叹,“这孩子是来大姨妈了吗,怎么能跑这么慢?”
“……”肖辞:“你看他的腿,是不是有点儿瘸?”
“还真是…”这么一说江朝也注意到了,那个跑倒数第一的孩子,不光个子矮,小小的,跑起来更是一瘸一拐,姿势相当难看。
“倒数第一”跑了整整六分钟,才把一千米的路程跑完,终点线上的老师们几乎是全体起立“迎接”他的到来——终于跑完了,他再不跑完,后边全体考生的测试时间都得往后推。
“倒数第一”跑过终点线,喘着气,慢慢坐在草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白生生的两条腿,亮得晃眼。
“估计得缺氧,缓上好一阵子。”江朝说。
肖辞:“你咋知道,你又没参加过中考体育。”
江朝:“我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
肖辞:“……”
真他娘的有道理。
江朝拍拍肖辞的肩膀,“快上课了,回教室吧。”
肖辞跟着江朝往里走,临近教室,没忍住又想操场方向瞥了一眼。
那小孩已经起来了,正低着头,和一个高他整整一头的男生说着话。
30分的中考体育,肖辞去年的这个时候考了29分。
他从小就每天跑着上学,跑步和立定跳远,没下太大功夫就满分了。但他太瘦了,实心球只拿了九分。
中考体育分一千米,立定跳远,实心球三项,就算不参加,每一项也能拿到最低分六分。总分保底,至少可以拿到十八分。那小瘸子瘸成那样,跑和不跑都是那六分了。但他还是选择一瘸一拐地跑下来了。别的不说,肖辞觉得这小孩精神还是很执着的。
上课的时候,肖辞罕见地没怎么听进去。
中午放了学,肖辞没去食堂吃饭,而是往操场那边走。
天热得很,没树荫的地方,水泥地被太阳炙烤得晃眼,隔着鞋底都觉得烫脚。
操场外面的广场上,停着好几辆大巴,是接送体育中考生的。大概因为还有人没考完,因此大巴并没有离开的迹象。大巴车前面,排着好几大队的初三学生。他们穿着统一的校服,人头攒动,一个个就仿佛晒蔫了的菜苗,无精打采得紧。
肖辞在人群外走着,视线在一片片陌生的年轻面孔中扫过。
有梳辫子的几个小姑娘瞧见了他,捂着嘴巴,笑着交头接耳。
说实话,肖辞很没把握,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过来都不知道。
就…不知不觉地就走下来了。
他在找着什么,在那片看起来几乎没差别的人海里。
一转身,紧贴着他的背后,站着一个小个子,吓了肖辞一跳。
虽说在楼上时,压根看不到脸,但当他站在自己面前时,肖辞还是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哦,就是他了。
1000米跑最后的那个。
肖辞打量着那小家伙。
长得倒是挺清秀的,可惜说不上来的感觉…呆呆木木的,尤其是鼻梁上那副又大又厚的眼睛,酒瓶底一样,光着看着就叫人觉得窒息。也不知这小家伙呼吸通畅否。
肖辞一看他,小家伙就立马低下了头,所以肖辞对他的第一印象,只在匆匆半秒之间。
肖辞想问他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儿么。可惜小家伙一句话不说,就跟小学生被老师罚站一样,低着头钉在地上,一动不动。偏距离又相当近,搞得肖辞颇为尴尬。
一抬头,肖辞察觉出不对劲了。
离他们大概五米开外的距离,大槐树树荫下,站着几个正在吸烟的男生,也穿着初中校服,长得都挺高的,各个面色不善,一脸混混样。
他们现在正盯着肖辞,准确的说,是肖辞身边的小家伙。
肖辞明白了过来。
初中一向是校园霸凌最频繁的阶段。男生们开始进入荷尔蒙暴动的青春期,各个都不安分得很。有人发育得早,一进初中校门就一米八了;有人发育得晚,到初三毕业长得还像个小学生。偏偏初中也是人和人拉开差距的阶段,不像高中,彼此好歹都懂点事儿,知道收敛了。且人和人都以类聚,以群分了,学习好的学生一个学校,学习差的学生一个学校,同班同学间,差距再大,也就是一个本一,一个本二的事。初中就不是这样,未来考清华北大的,和读中专的,甚至初中毕业直接打工的,完全可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就这,不发生校园霸凌才有鬼了。
肖辞刚上初中的时候,因为从小营养不良,个子矮,也没少挨班上其他男生的欺负。好在肖辞就不是那种受气的命,忍无可忍的时候,按住那个拽天拽地的带头的一顿暴揍。虽然自己伤得不轻,但好歹用拳头,把那伙家伙全给打服了。
肖辞打量着小家伙。
个子矮;瘦瘦小小;内向;长得也水灵,小姑娘似的;看样子估计是那种死读书的学霸……再加上最关键的一条,还是个有残疾的小瘸子。
无疑是天选的受气包。
肖辞开口道:“有什么事儿吗?”
“啊,没、没事…”小家伙脸红了,站着没动。
没事还非要站在他跟前,肖辞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小孩是把他当救命稻草了。他穿着花中的校服,又不是和善的面相,那几个高个子的初三男生,在他面前多少不敢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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