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抱歉、失陪”宛如一把刀直接捅在贺明风心上,沈凉月的表情动作,都有种为顾云深的傲慢向他道歉的意味,亲疏内外显而易见。贺明风几乎能想象出,他们转过身,沈凉月也许就会对顾云深略带埋怨地轻声说:“你好歹也该搭理他一下啊...”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啊!他和沈凉月才是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为什么沈凉月要为别人的无礼向他致歉?!贺明风被晾在原地,他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他终于在沈凉月的世界里成了“别人”。
在见到沈凉月之前,贺明风一直暗暗祈求,希望沈凉月千万不要因为当年的误会记恨他,如果沈凉月看见他,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那他该怎么办?
可现在,贺明风宁愿沈凉月恨他、怨他、对他心怀厌恶,也不想成为并不重要且毫无关联的“别人”。他站在人声鼎沸的宴会厅中央,却如同站在无人的荒野中一样绝望孤独,礼服再合身、配饰再精致又有什么用?沈凉月根本不在乎,贺明风来或不来,对他来说毫无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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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深从托盘上拿起一杯香槟递给沈凉月,沈凉月刚要去接,他又倏然收回手,压低声音恨恨道:“你可不要心软!”
“你从哪儿看出我心软
了?”沈凉月哑然失笑,回身自己拿了一杯,笑着主动在顾云深的酒杯上碰了一下,“都是过去的事了。”
顾云深狐疑地看了他几眼,“心里真的没有波动?”
“没什么可波动的,我看过宾客名单,早知道他要来。”沈凉月注视着酒杯中升腾的气泡,缓缓道:“心弦就像琴弦,即使曾经颤动过,可你若不持续去撩动它,它早晚会回归平静,连余颤回响都没有了——时间是心灵最好的良药。”
“话虽如此,但贺明风还忘不了你,我看得出来。”
沈凉月抿了一口沁凉的酒,垂下眼眸淡淡地说:“那就是他的悲哀了。”
顾云深怔了一下,随后大笑起来,“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表弟!我已经让很多omega不再相信爱情了,你这次回来,是要让所有的alpha心碎的吗?”
沈凉月无奈道:“你以为我是你?玩弄感情、不负责任,你的风流债迟早是要还的。”
顾云深不以为忤地喝光了杯中的酒,余光瞥见仍垂头站在原处的贺明风,突然生出点兔死狐悲的错觉,不由拍着心口解气又后怕地说:“...还的时候,确实怪惨的。”
序曲变成了华尔兹的前奏,大家纷纷开始邀请舞伴,贺明风走到相谈甚欢的顾云深和沈凉月身后,再次试着和沈凉月说话。
他把手心在裤子上蹭了一下,向沈凉月伸出手道:“凉月,我能请你跳这支舞吗?”
沈凉月闻言转过身,礼貌得体地说:“抱歉,元帅。我今天是皇太子的舞伴。”
又是一声“抱歉”,贺明风只能眼睁睁地再次看着他们相携踏入舞池,在和谐默契的舞步中相视而笑。他的手还僵在原处,可沈凉月的手已经不愿再被他握住,跳舞是他们一起学会的,但沈凉月拒绝再和他共舞。沈凉月跳得那么好,其实和谁都能完美地配合,贺明风从来都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只是以前,沈凉月愿意为他保留那个位置,让他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这四五年中,贺明风常常梦见他们一起学舞跳舞的场景,omega的腰肢是那么纤细、浅淡的玫瑰味信息素是那么甜蜜,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见到了沈凉月,重温这一切的愿望也依然是个白日梦。他怪得了谁呢?拥有
时不珍惜,失去时才发觉自己一直在被偏爱,贺明风的有恃无恐和后知后觉,让他不配再抱着沈凉月跳舞。
他只有看着沈凉月被另一个人搂着旋转,看着灯光洒在他的王冠上,像一轮高不可攀、再不可触摸的月。
贺明风抿着唇,心如火烧地听着贵族们赞叹又欣慰地交谈低语,“如果皇太子和公爵大人在一起,生出银发孩子的几率会高很多。”
“是啊,完全可以做基因筛查,皇族血统的纯正从来都是这样才得以保持。”
更有人泪眼婆娑地说:“看着他们,我好像看见了帝国最辉煌的时代。”
“听说打造银月皇冠的开国皇后是个绝代佳人,不知道和公爵大人比,谁更美呢?”
“你看他们多般配啊...”
即使他们中的很多人都知道沈凉月曾与贺明风有过婚约,但在说话时也并不避讳他。有的人是觉得他们在四五年前大约已经解除了婚约、无需在意,有的人则恨不能贺明风赶紧离开,不要影响这门被贵族们妄想了许久的皇室婚姻。
也许贺明风今天真的不该来,也许他应该羞愧地知难而退,但他还是像钉子一样站在舞池边缘,一瞬不移地紧盯着舞池中央的沈凉月。他深爱着他,贺明风绝对不允许自己再像几年前那样懦弱游移,他真的已经知错,这一切他都活该生受。但他拼上一切、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无论对手是谁、舆论如何,他都绝对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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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跳过这一曲,我在贵族间的支持率会直接提升百分之二十。”顾云深凑在沈凉月耳边轻笑着说,“贵族们无论何时,都不会放弃血统论,不如我们假戏真做?”
“你再胡说,我就走了。”沈凉月跟着他的舞步转了个圈,“小心我母亲会打断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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