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禁地。
渡劫这种事在妖界几百年就能看一次,其实并不新鲜,被雷劈死的妖怪十有八九,但是像这样大的阵势却还失败了,略稀奇。
像我这种qíng场失意却还被人嘲讽的妖,正需要一个比我更糟糕的妖怪来借以安慰,同病相怜的慰藉。
当然,我并不是完全去看那妖怪的笑话,更重要的是甩掉后面的跟随者。
早前我们族长说了,有妖怪渡劫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接近,因为雷劫的威力我们这些小辈承受不住。甚至,有时候有些大妖怪会去做乱害死渡劫的妖怪,妖力不济的小家伙过去那只有当pào灰的命,被轰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
拿定了主意,我向后面的小妖怪们挑衅了一眼,勇敢地向那边的厚厚重云走过去,果然看到了他们畏惧惊恐的眼神。
他们看我像看一个高大的勇者,也许也像是看一个懵懂的傻b。
总之在他们眼神的洗礼中,我得意地翘起了我九条尾巴,迈开了步子。
是的,我有九条尾巴,是狐族中绝无仅有的存在。新出生的小狐狸如有三尾就是资质非凡,族里会把他们当做天才来培养,成为保护全族的中坚力量。
像我这种超凡脱俗的天才,就连上溯几百万年的古老的族谱上都未曾见过。
族长老爷爷喜出望外,给我加了殊荣,全族老小对我以公主相称,甚至下任族长的位置,也似乎要留给我来担任。他盼望着我们狐族能够称霸妖族呢!
为此他特意化作人形,去人间找了个口碑很不错的算命先生算了一卦。
若为男子,能一统江山,若为女子,能凤霸天下,若为妖,却是命途多舛,一招不慎,则会给亲近之人带来飞天横祸。
得了这么一个卦象的族长,彬彬有礼的给算命先生送了一大块金子。
回头却心里憋闷,换了一个马甲跑回去把人家算命先生打了一顿,特么的谁让你多嘴算妖怪的命!
他由衷地希望坏的不灵好的灵。
丛林深处的老树妖扯了扯我的尾巴,叫我别再往外围蹦跳了,还恐吓我说有好多涉世不深的小狐狸,一看到人类就被迷了眼,被人类骗了身心不得善终。
丛林的外围其实也没有人类,现在活动的都是一些低阶的妖shòu,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况且后面还有一群小狐狸跟着来看笑话,很快就会追上我。我觉得如果就此停步的话,太没有面子了。
那个时候我还是一只又蠢又固执的小狐狸,所以挠了一把老树妖的枝gān,他一痒痒就把我放开了。我跑去了外围。
前面那个疑似在渡劫的大妖怪,非常吸引我。
因为也许我去围观所看到的,能为我以后成为神一般的妖shòu,而积累一点经验,长一点见识。
那是一处峭壁,与这边相望的对面山崖足有十丈之远,但从上往下俯瞰,山涧的那条河流在薄薄的云雾之下,像一条手指宽的小溪。
这里已离开了狐族的地盘,地上没有狐狸爪子印子,四处也没有同族的气味。
从峭壁俯视去看,似乎有隐隐的煞气,大约是当年那个渡劫失败的大妖怪还留了怨念。
族长爷爷常说,好奇会害死狐狸命,直觉有危险的地方不要乱跑。
我有些踌躇了,犹豫着是否换个地方瞎逛。
最后再看一眼底下,体会一下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我准备离开。
就在收回视线那一刻,忽然有个东西qiáng势占据了整个视野。
一株从峭壁里直长出来的松树,弯弯曲曲地顶着几团苍翠的松针,离崖顶并没有太远。松针团内,有奇怪的东西闪着荧光。
下一刻,好奇害死狐狸jīng的名言被我忘记了,我想去看看,那团松树里头是不是藏着味道鲜美的鸟蛋。
悬崖上有凸起的石头,对于一只野惯了的狐狸jīng来说,从崖顶到松树那里,难度并不大。几个呼吸间,我就跳上了那棵松树的主gān。
后来我在想,也许那团松针里的亮点,是王傲隽故意放出来,用来钓鱼的。
只是那时候我还蠢得不懂这些招数,也不会想从半山崖上去有多艰险,懵懵懂懂就跳到了陷阱里。
松树并不是从峭壁上的罅隙里长出来的,松树的根部有一方磨盘大小的石板,石板上方有一个小小的山dòng。
刚好可以容我进入。
族里秘密流传的话本子上就有一个总规律:但凡是山崖下或者石dòng里,一定都藏着世外高人或者秘宝。
我有一段时间曾把族里的大小山dòng都去掏了个遍,除了小狐狸们藏的乱七八糟的chūn宫图和小零食,什么秘宝都没见过。
大概是熟悉的地方没有好宝贝,如今有个天然的山dòng,我当然要去探一探。
好奇害死狐狸jīng这种话,让它见先祖去吧。
大约走了吃完三只兔子的时间,曲折的山dòng变得宽阔了一些,dòng口处的幽光也亮了几分。
再前进了几百步,眼前就豁然开朗了。
却是冰天雪地。
这里是个幽闭的山dòng,所有东西都被包裹了一层冰,足有狐族那本几万年的族谱那么厚。就连角落里的红色小花朵,也被冻住了,在寒冰中开得鲜艳,像是来不及枯萎。
寒气bī人,此处往里的内部,似乎还有一个山dòng,我想要踏过去看看。
无形中有一层薄膜挡住了我。
bī格高的山dòng秘宝,当然会有一些结界作为屏障。
记得进来的路上,我曾踢到一个箱子。聪明如我,当然早就把那箱子装进了储物间。
箱子里竟然是一套女人的衣服。木箱已经残缺了,还长着好几堆青苔,衣裙却还完好无损,像是新做的。
我灵机一动,就挥着那略古怪的衣衫去接触结界,果然没有任何阻力便穿透过去。
大约是愚蠢的人修设的结界吧。
目的只有一个,防止我们妖族进入,只允许人修通过。
可惜这对本公举是没有用的!
早在我妖龄十五岁那年,我就能够化形成美貌的女孩子,如今已经娴熟无比,连妖气也可以遮掩得gāngān净净。
素白的衣裙与我的毛色相符,不是特别好看的衣服,做工却很jīng致,衣袖上绣了一朵红得发紫的牡丹,小巧而诡异。衣服贴身穿上去有些冷,像冰丝一样,贴着皮肤却能感觉到材质很好。
大约这衣服也是件宝贝。
有衣衫的保护,我进入结界就轻而易举。
结界内部,迎面而来是铺天盖地的寒气,比在结界之外要冷了千万倍,像要钻入骨头一般。
身体穿着衣服的部分却感觉不到凛冽之气,果然这衣服是件宝物。
从结界里面看,这个山dòng还要大的多,遍地是盛开着的小花朵,似乎是外界少见的药材。如果没有冰封,此处简直是个人间仙境。
我赤着脚在冰面上走过,透心的凉。再往里去,是个小山dòng,光线暗淡了许多,略略有一丝血腥味。
我心头有些不安,但都到了这里,不去看个究竟,又有些不甘心。
鼓起勇气进去,我才觉得果然是不该进来的。
与外面山dòng被突然冰冻的花糙仙境不同,里面是一个战场,战后惨烈的没有人收拾的残局。
同样是被厚厚的寒冰封住的世界。
只是冰底下,是大片凌乱的血迹,红的发黑,有一些是新鲜的,有一些已经gān涸。还有大得异常的黑色鸟羽,散乱在各地。
血迹密集处,有一个人。
更确切的来说,是一个死人枕在盘踞了半个山dòng的死了的山雕上。
山雕缺了一条腿,少了一只翅膀,胸口cha着一柄黑色的剑,已经死透了。
可以想象,这里曾经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打斗。
那只山雕妖怪,从体型看起来比一般的大妖怪还要壮硕,羽毛也比我所见过的飞禽类妖族更qiáng大,很有可能它是个大神级别的大妖怪。
能够与它jiāo战还将它杀死的人类,应该也是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我凑近去看那个同样死透了的人修。
光线昏暗,那个人在厚厚的冰层里显得很苍白,近乎不健康的苍白。他一身玄色,袖口衣襟有暗绣的红紫色云纹,针脚细致整洁。
地上那么多血与山雕的羽毛,想必打斗是极为凶险的。
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伤口。
我好奇地凑得更近,想要看清他是个什么奇怪的家伙。
那个人的眼睛却突然打开了,睫毛修长,黑色的瞳孔里有红光闪过。
那一瞬间我觉的,满室寒冰都抵不上他眼里的冷意。
第171章 外传(二)
这是一个危险的人,直觉让我想逃。
可是那寒意笼罩着我全身,让我动弹不得,我想我下一刻就会死掉了。
就在我充满恐惧的时候,那个人的眼睛忽然闭上了,凛冽的寒意像cháo水一般褪去。
似乎刚刚那一切都只是幻觉。
我怔住了。
这里只是一个让人窒息的死亡之地,那个人已经死绝了,被厚厚的冰层封着,怎么可能会眨眼睛呢!
做够了心理建设,我再仔细的去看了看那个人,他是一个美貌的男子。
也许用美貌来形容远远不够,这个人修的黑发像缎子一样,随意的披散着,有一种慵懒的美。
眉毛斜挑往上,张扬不羁,鼻梁高耸,两片薄唇抿着,没有什么血色。
都说嘴唇薄的人天生薄凉,这样的人是不能去爱的。估计这个人也是个冷血的。
他的脸型是略显消瘦的,却又给人一种硬朗的感觉,更有一种陌生的qíng绪在影响着我。
这个人修似乎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即使他已经死透了,眼睛都没有睁开,气场却仍然在,让人不忍亵渎与轻视。
话本子上的人修是注重入土为安的,不像我们妖修,死在哪儿就在哪儿腐烂,没有这方面太多的习俗。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修长得太好看,我脑子一抽就准备将他埋在土里。尸体这么长年累月的被冰封着,也太惨绝人寰了。
我是一只九尾狐,天生就jīng通火系法术,所以这些寒冰对我来说虽然刺骨,却不会伤身体,要除去这些寒冰,也并不是件难事。
扬手捏了几个决,几个红艳艳的小火球就出现在我身侧,我手中这种火可不是凡火,是我们狐族的宝贝火种。
因为我天生就有火系法术,族长爷爷就把狐族里珍藏了许久的银郯火让我炼化了。银郯火是我们整个妖界都闻之色变的火种,它可以炼化六阶妖shòu的妖丹,六阶以上的妖shòu对上这种银郯火,也会吃个大亏。
你看,我虽然总是得意自己是小公主,把所有的溢美之词加在自己身上,可这也是有根据的。若不是我聪明透顶,实力超群,又怎么能够以二十几年的妖龄就升为八阶妖shòu呢!还轻而易举的把银郯火给降服了。
我驾驭着几个小火球,让它们在厚厚的冰层上燃烧起来,这冰层比普通的冰层要费力许多,烧起来就像五阶的妖shòu,十分缓慢。
银郯火像一个生了锈的锉子,凿了半天才掏出几个冰窟窿。
你不要指望一只xingqíng跳脱的小狐狸能有多少耐心,所以当几个小火球凿出了一串北斗七星之后,我就让它们自己去玩儿了,把整个冰层都穿透了再找回来。
至于我自己,当然是去守着那一个人修。
这个人修长得真好看呀!比我们族里那只最秀气的公狐狸还要迷人。
我有点理解狐族姐妹会被人类迷住的原因了。
除了长得好看,这个人修还能与山雕大妖怪打个平手,真是才貌双全。
可惜他死了,我决定善待他的尸体。
我手掌团着银郯火,缓缓地在他体表的冰层上滑过,寒冰融化成水。
水珠在他发丝上滑落,沿着下巴流入脖颈,他的衣领微微敞开着,应该是打斗后没有整理好,露出了漂亮的锁骨。长相出众的人修,身材也是不错的。
一时间我有一些呆怔,原来这个看上去qiáng大的人并不qiáng壮,反而有些瘦弱。大约是因为冰封的缘故,这个人修并没有发出死去后的难闻气味,反而有一股凛冽的清香。
让人忍不住亲近,我有种解开他的衣裳的冲动。
对着一具尸体发癔症总归是不好的,我生生克制了自己的yù望。
得罪了,这位大哥,我对他抱了抱拳,学他们人修的习俗,想你当年应该是个大人物,落得这么个结果真令人唏嘘。如今碰上了,也算我们有缘,姑娘我就把你埋到土里去,让你入土为安。
招手收回了几个小火球,我打算把人修的尸体抱起来放到gān净一点的地上去,给他盖一个坟包。
美人在怀,可惜不是个活的。
我不由想起狐族前辈们从人类那里偷来的话本子,有个故事是说一位年轻人勤劳善良,大旱时捡了个奄奄一息的田螺,那田螺姑娘为了报恩,变成美貌的女子给他洗衣做饭暖被窝,还给他生娃娃带他脱贫致富。
从内心上来说,我是一个渴望被疼爱的小公举,也希望有一天能捡到一个狐狸小伙照顾我衣食住行,给我做好吃的。但这个美好的愿望我等了二十几年也没实现。
权衡了许久,我把理想换了换,即使不是狐狸小伙,其他种族的也行,就算是田螺小伙,我也不会吃了他。
如今捡了这么个好看的人修,我认为,大概是上天垂怜,听到了我的心声。
我在人修的额头上亲了亲,同他jiāo待:这辈子我替你收尸,来生你就是我的人了,这个唇印就是我的标志。你记住了,我叫葵花,家住华池山
然后我的声音就被人修阻断了。
人修他突然诈尸了!
人修他活了!
人修他瞬移似得从我怀里出来,然后双手环住我,按着我的脖子亲吻我!
非常凶狠。
像是要吃人一样,不对,吃狐狸一样。
我使劲挣扎了两下,挣不脱。
得罪了,葵花姑娘。人修他停顿了一瞬,马上又吻过来,这一回却是温柔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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