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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不过去年跟木家主谈生意的时候听他提过两句,说木夫人身体不太好,他打算娶个二房回来打理帮忙打理家事。”
    “娶二房了吗?没听说啊。”
    “说是这么说,后来为什么没娶我就不知道了。”他也不是爱八卦的人呀,也不可能问木家主说你什么时候娶二房,我想去喝杯喜酒什么的,不合适。
    彭祝安摸着下巴:“那应该是顾家那边不同意。顾家的生意又起来了,最近搞那个网红餐厅项目搞得风生水起,之前不是说药妆生意失败了吗,换了个名号重新又盘起来了,反倒是木家那边的研究院出现问题,这几年连续关停了三个实验室了,他想要娶二房,顾家不同意他肯定也要掂量掂量。不过这也不对啊,二房没有娶,怎么人进了疗养院?”
    “也许是真的身体不好吧。”
    顾雅宁还真的是身体不好,也许是忧虑多思,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好,后来干脆整晚都睡不着。家庭医生建议她去找心理医生看看,说她似乎有抑郁倾向。她不愿意去,压了两年,某天晚上她在阳台吹风时忽然生出想要往下跳的念头,缓过神来时她捂着狂跳的心口,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天之后,她才去看心理医生,一下子确诊出重度抑郁,她不得不开始吃药。
    吃药后她终于睡得着了,可精神大不如前,总觉得困顿,有气无力,懒散迟钝。
    丈夫说想要娶一个二房,被她娘家堵回去了。说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家里光儿媳妇就有十几个,拎出来哪一个不能为母亲排忧解难?
    二房没有娶,家事就落到儿媳妇手上。几个儿媳妇各有算盘,儿子们在公司里争,儿媳妇们就在家里争,吵得顾雅宁连养病都没个清净。好在撑了这些年,她的独子已经上大学去了,这家里再怎么乱她也不管了。
    付出这么些年,所有继子继女她都给操持了婚礼,该娶妻的娶妻,该嫁出去的给安排嫁妆,她问心无愧。
    懒得给儿媳妇们断官司,她自己提出要去住疗养院。
    儿子放假来看她,稚嫩的脸上有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母亲,他们太欺负人。”他捏着拳头。
    “是我自己要来这里住的,没有任何人赶我出来。”顾雅宁握着他的手,露出清浅的笑意,“那座大院子困住我太多年了,我在里面很痛苦,在这里才能找回心中安宁。”
    儿子红了眼眶:“母亲——”母亲才四十来岁,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衰老?
    “我这辈子为了家族为了荣耀为了体面,一直都在演戏,演着演着把自己给忘记了,还差点疯了。”顾雅宁去摸儿子的脸,“我这辈子只生了你一个孩子,也只敢生你一个,好在你已经长大了。你外祖父那边说什么话你都别听别管,知道了吗?”
    “儿子知道了。”
    “兴安酒店的老总你听说过吧?”
    “听说过,说是姓彭,跟宋氏家主是好朋友。”
    “对,他的名字叫做彭祝安,母亲给你一个任务,去查他的人生经历。”
    十八岁的儿子疑惑地问:“母亲,他跟您的嫁妆生意有牵扯吗?”
    “没有,我要你去看他是怎么活的,以后——”顾雅宁看着儿子的眼睛,“你也学着他那么活。”
    几年后,顾雅宁的儿子毕业,顾雅宁再次返回木家,拼着自己这十几年对木家的付出以及这几年的退让,让心有愧疚的丈夫同意提前将儿子分出来。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除了当年那件事做得有失水准让你丢脸了,其他事情全都做得尽善尽美,无一处不好。顾家让我带着儿子争,我没有同意,我只想让他平顺健康地活着,木家太大太大了,我不想让他陷进来。他也是你的孩子,你难道不为能为他想想吗?”
    木家主年纪也大了,这些年管理着集团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孩子们长大了,斗得越来越凶,让小儿子避开也是好事。
    于是顾雅宁的儿子提前拿着自己那一份家产分家出来了,再加上母亲的嫁妆,他手里有一笔庞大的初始创业资金,他开始自己做生意,离开家族自己创业当然很艰难,但当他分家出来后,那些哥哥们终于收回对他的警惕,不再过分针对他。父亲也对他有亏钱,在生意场上对他多有提点和帮忙。
    看着儿子的生意开始顺风顺水,顾雅宁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没有再理会娘家人,哪怕老母亲亲自来养老院见她,她也不见。顾家已经度过难关,再次繁荣起来了,她尽了做儿女的责任,无愧于家族,无愧于天地。
    只是午夜梦回时,她常会惊醒,然后回味着刚才的梦。她又梦见了那年她在台上演奏,回后台时一个年轻的男人捧着一束花站在那里,见她过来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绅士有礼地跟她自我介绍:“顾二小姐好,初次见面,我叫做宋林岩,你的演奏很动听,希望你能收下我的花。”
    那双眼睛诚挚,带着年轻人独有的热烈,像太阳一样烫到她心里。
    梦醒后,她又彻夜睡不着,她知道自己这样是不对的,沉溺与过往很危险,很痛苦,可她无法控制。直到此时她才肯承认,她对得起许多人,唯独对不起自己,对不起那年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宋林岩”。
    遗憾在昼夜侵蚀着她,顾雅宁想不到,那年那一丝丝后知后觉的情谊,在多年后竟然还有着如此厚重的余韵。她将当年的“宋林岩”与现在的宋林岩割裂开来,她怀念着那个宋林岩,却对现在这个宋林岩毫无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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