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的其他翰林都顿住了,个个竖起耳朵听,越听越诧异,陈修撰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瑞和将十六字背出来,谦逊地问:“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陈修撰额头青筋跳了跳,总觉得这种谦逊的表情是在嘲讽自己,他一甩袖子:“勉勉强强吧!下午过来找我,我有差事给你。”说完就走。
“孙编修,你的记忆力可真好,难道你过目不忘?”有翰林问。
“差不多吧,我的记忆是比较好。”
对话结束,大家又各自工作了,陈修撰是翰林院里的老手了,资历深,众人虽看得出他在冷落新来的编修,但也不会多嘴去得罪人。
陈修撰的考核来得突然又莫名,瑞和估摸着可能是昨天晚上的聚会内容被谁说出去,然后被陈修撰听见了,陈修撰把账算在他头上,看起来是厌恶上了他。不过他也不在意,昨天之所以阻止夏探花,只是不想给夏探花添麻烦,他个人而言是不怕得罪陈修撰的。
初入翰林院,陈修撰就只是一个引路的前辈,前辈撒手不管,那就自己找机会。哪怕陈修撰就这样让他看上一年的书,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不过既然陈修撰让他去修书了,他就去好了。
下午,瑞和果然被带着一起去修书了。当今皇帝继位后,就开始修书,提出要修一部大齐建国到现在的史书。大齐建国三百多年,换了十几个皇帝了,发生的事情颁布的法令多得数不清,这史要修可不简单,修到现在十来年了,也还没修完。
陈修撰也是修书匠中的一员,负责是某代齐皇在位前十年颁布、废除、中断的所有律令。瑞和过来后,又得到一大堆资料,陈修撰让他将某条律令在全国范围内的实施情况全部找出来,要有理有据。好吧,来都来了,那就干吧。
就这样,瑞和换了一个地方看书、做笔记,又过了半个月,工部那边终于有人找上门来了。陈修撰吃惊地问:“让孙编修过去帮忙?”他转头看向瑞和,“他、他能帮上工部什么忙?”
翰林院和工部,两者能有什么联系?
来人客气地说:“是尚书大人让我来请人的。”
抬出工部尚书的名字,陈修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放瑞和出去。
于是瑞和再次见到了周尚书。
“坐,此次请你过来,是想问你有关弩箭的事情。”周尚书抬手示意,自己坐在上首,抬手让手下人拿上来个一个匣子,在瑞和面前打开,“你看看,这弩箭有哪里不对。”
瑞和检查了一下,问:“我能试试吗?”
“跟我来。”
到院子里,瑞和看着那一排靶子,仔细地装好箭,然后对准箭靶,松口悬刀也就是扳机。扣动的那一刻,他眉头微皱,箭飞射而去,射偏了,斜斜地插在靶子边缘。
“你感觉到了吗?这弩箭的悬刀有问题,影响了准度。”周尚书沉声说,“这是一把用了一个月的弩箭,所有弩箭用了一个月后都会出现这种问题,你是弩箭的发明人,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应该是设计的问题。”瑞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使得悬刀这个部位在使用次数多之后出现损坏,大人,工部的工匠无法修复吗?”
周尚书看了他一眼:“若是能修复,也不用特地去翰林院请你过来了。”
瑞和做出羞愧的模样:“都怪下官当初没有设计好,我回去立刻重新研究图纸,一定想出解决方法。”
听了这话,周尚书才略微满意地点头:“工匠有提过几个解决办法,但无一例外都需要大幅改造弩箭,说是全部拆掉重做也差不多了。”他稍微透露,“工部精密制造的这批弩箭,数量不少,所耗极大,配给了天子近卫军使用,若是全部回炉重造,这损失——”
他露出“你该懂的”的眼神。
瑞和立刻点头:“下官明白,会尽量在原设计上做改进。”
“在改好之前,你暂时留在工部吧,弩箭的事情是机密。”
“是,下官知道了,不过下官在翰林院也有差事,那边——”
周尚书摆手:“我会替你请假的,你安心留下吧。”
当天瑞和就没有再回翰林院,认认真真地在工部里做研究。这一留就过去两三天,翰林院那边,知道他被工部借调都很好奇,还问陈修撰知不知道原因。陈修撰笑着说自己不知道,暗地里心中酸溜溜的,去问上级,上级只说是工部借调,至于借调去干什么,就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了。陈修撰面上应好,私下很不服气,同时有一些不安。
上级看出他的不服却没有多说,陈修撰在翰林也快十年了,是庶吉士留馆时入翰林的,此人的学识是够的,但心胸一直不甚宽大,这才在翰林院蹉跎了这么些年,还仍旧是个修撰。新科榜眼孙耀祖在陈修撰手下坐了半个月冷板凳,他也是知晓的,不过他并没有插手。一则,入翰林是需要长期学习的,磨磨性子也是应当,二则,陈修撰做事也有分寸,这不,前几天不就带着孙编修一道修史去了吗?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工部那边会突然来借人,还是周尚书亲自下令,想来陈修撰是有些着急和担忧了,怕孙编修得势后会来与他算账。
何苦呢?
上级摇摇头,自行做事去了。
研究了三天后,瑞和就开始做修改了,修了十天才彻底改好。周尚书拿去做测试,测试后极为满意,夸了瑞和两句就让他回去。回到翰林院的瑞和受到了同事们的欢迎,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在工部做了什么,翰林院与工部怎么看也搭不上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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