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忍不住说了一句:他要是不吃咋办?这会儿看见你就烦。
薛娘弯了弯眼睛,哪里是看见她就烦,分明是心里太烦躁了,活得太累,压根儿就没有好好说话的心思。她看了看厨房外的日头,夹带着凉风,说不清是暖,或是冷。
等粥熬好,盛出一碗来,鱼汤仍在那儿咕嘟着。走到屋里,卫司仍然闭着眼睛,也不知醒了没。喊了他一声,没得到回应。刚要去推他,卫司把眼睛睁开。薛娘自然地把手收回去,端着粥:你自己喝,还是我来喂你?
卫司看了看,直起身子,手忽的一软,又躺下去。他皱着眉头,反复了两回,皆没爬起来。倏忽看向薛娘,她把手放到空中,示意什么都没做。
这回他找不到台阶,苍白的脸色上带着一丝气恼。薛娘不去管,等着他自己起来。卫司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抿着唇说:你把碗端过来,我放到炕上吃。
薛娘点头,顺着他话的意思,放在炕上。他一歪身子,大口喝了进去。然后又大咧咧地躺下,挥手让薛娘出去。她瞪了一眼,没吭声,踩着步子往外走。没出屋门,又退了回来。
卫司急了:你怎么还不走?
薛娘头也没抬,拿起来地上的油纸伞出了门。卫司盯着门口看了半晌,粥的味道尤为熟悉。眯着眼睛,想了半天的事儿。
薛娘没有做饭,都是他在做。有一回她半夜起来,觉得饿了,厨房里又什么都没有,连剩下的几个jī蛋都让卫司炒了菜。只能熬点儿粥,加了些菜叶。那晚,他被吵醒起来过。
披了件衣裳过来看,想把她赶到一边儿去,自个儿接过手来做饭,她怎么都不肯。粥熬好,天也快亮了。他也跟着喝了一碗,权当早饭。
跟今天喝的味道一模一样。
想了会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薛娘回到屋里眯了会儿觉,她算是发现了,卫司不能顺着,别搭理他正好。还好他这回没什么大事儿,多吃点儿好的,就能养过来。不然哪能像现在这么不紧不慢的,早在他身边跑前跑后的,说不定他还不给好脸儿看。
看了看窗外,也不知晓他察觉到没有。
连着过了好几天,卫司终于能来回走动了,只是腿还有些疼。薛娘想着找个契机帮他把腿治好。只是他这会儿都不让扶,对她的靠近抵触的很。可也没再提过让她走的事qíng,薛娘越发纳闷,这到底是察觉到了,还是没有。
卫司开始摆上谱了,支使着薛娘gān这gān那。薛娘但凡不乐意,他就坐在那儿冷眼看着,一副随她的样子。薛娘还真就不做,在那儿慢慢吃着香烛。
卫司别别扭扭地说道:你去打盆水,明儿我给你买jī腿去。
薛娘没抬眼:你先等会儿。然后津津有味的吃着。
卫司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薛娘觉得卫司的态度转变了些,跟他提了提治腿的事儿。卫司一扬眉头,盯着她说:为什么要治?
走路不方便啊。
卫司吊儿郎当:我要是治好了,等她回来瞧不见我受得这份儿罪,那不是白搭了么。不能这么便宜她。
你这不是有病么。
卫司的视线没离开过她,眼神变得越发深沉,让人看不透:我早他妈病了。换成谁被这么晾在这儿许多年,谁能不病?老子就是要她回来后心疼。你说,她敢见我么?
薛娘故意眼神躲闪:我,我怎么知道。
卫司轻笑了一声,带着嘲讽。
一层窗户纸没捅破,说话都含糊着。卫司又成了以前的那副模样,说话吊儿郎当的,只是不让她倒茶。有一回她要喝水,见他在边儿上,也顺手给他递了一杯。脸色瞬间变了,想发火又忍住,只说以后她不用倒茶。
她握着茶杯怔了好一会儿。
转眼,过去一个月。房子重新搭了起来,只是里面的家具摆设还得再做,那个时候全被砸了个七七八八,连炕都塌了。原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她正撑了把伞在院子里瞧蚂蚁。
忽然yīn风阵阵,从她身边经过。浑身发麻,侧头看了一眼。一个鬼正瞪着俩眼看她。薛娘下意识去摸串铃,没摸到,反应过来她也是鬼了。看了那鬼一眼:啥事儿?
然后连忙往后退,这鬼居然可以在日头下面行动自在,道行深的很。而且显然是来者不善。话音刚落,鬼就上来撕咬,薛娘往边儿上一躲,它设了道屏障,让她走不出去。
这个时候薛娘才意识到它不是冲她来的。卫司这会儿在屋里喊:还在外面待着做什么,眼见着就晌午了,到时候把你照成灰儿。
鬼面目狰狞,听见声音往里面去了。薛娘急得大喊:你快点儿躲着!
卫司:我的妈呀,这是啥东西。
薛娘这会儿破开结界,连忙进去,鬼正要吃他,挡在卫司前面与鬼僵持不下。打了大半天,那鬼眼见着要占了上风,却收了手走了。薛娘绷紧身子,见它没影儿了才松了口气。
身子一软,眼见着就要瘫在地上。
卫司在身后扶住她,俩人坐在炕边儿,薛娘虚弱得很,大口的喘气。做鬼的时日太短,吃亏啊。卫司轻声问她哪儿难受。薛娘哼哼着说不出什么来,不一会儿把眼睛闭上,睡了过去。方才全凭她的力量打斗,与之前的串铃不同,着实累得狠了。
等了会儿,卫司抬起手,僵在半空。终是落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眼里闪着光,低头扯了扯嘴角:你这回又装着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心思。
他垂了眼:真傻,你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还能不应你么。
卫司可以确定,薛娘回来了。除了她谁还会这么护着他。脸上的表qíng分明是嫌弃得很,做的事儿却都是帮他的。
一如当初,总是无由的对他好,却能捏住他的脉门,到头来认怂装孙子的成了他。
卫司继续盯着薛娘,神色变了变,当年是真的死了。是他没用,没护住她。眸色渐深,暗含着说不清的qíng绪。薛娘睡到了晚上,他就这么守到了晚上。
薛娘一边打哈欠,一边问什么时辰。
卫司没搭理她,直接打听白天是怎么回事儿。她懊恼地皱眉,也不知道关心她的身子,这会儿身上还酸着。实话实说,她也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嘱咐卫司晚上睡觉把门关严实点儿。
然后等着他数落。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点了头,什么话也不说,手在被子上顿了顿,然后收回去,出了屋门。
薛娘莫名其妙的躺下,快要睡着的时候,窗户忽然亮起来,透着火光。以为他要半夜gān活儿,从炕上坐起来,打算去找他。
忽然想到了什么,身子僵了僵,没听见gān活儿的动静,垂下眼,勾着嘴角。继续躺在炕上,多了丝安心,往上拽了拽被子,动作停下。
他刚才是想掖被角么。
天明,薛娘从chuáng上起来,才想起这是卫司的屋子,穿上鞋往外面走。撑着纸伞想去打水洗脸,刚出门,卫司满脸困倦,两眼呆滞往屋里,爬到chuáng上就睡得沉了。薛娘退回来两步,给他把被子盖上。
中午的饭,是薛娘做的。米饭蒸了一盆,她最多吃一碗儿,卫司饭量大得很,只是最近他都不好好吃。菜都炒好了,卫司还没起,薛娘犹豫着要不要喊他。从没见他这么困过。
昨儿她消耗了太多jīng力,着实吃不消,嘱咐了系统,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一定要把她叫醒,这才睡了过去。虽知道鬼怕火,可总不放心。
叹了口气,站在他炕边儿,想着去把饭菜放到锅里温起来。忽听卫司说话:你在这儿做什么?
薛娘转身:打算叫你吃饭啊。
卫司迷糊着眼睛,用手揉了揉,打着哈欠:给我倒杯茶去。
薛娘一怔:你不是不让我
卫司打断她:赶紧的,我守了一晚上的夜,连杯茶都不给倒。
薛娘瘪瘪嘴,没说话,走到桌子前倒了一杯,温温的。卫司拿到手里,停了半晌,一口全喝了下去。抬头问:饭做好了?
刚醒过来,声音发软,即便不是什么柔qíng的话,也显得温和得很。薛娘嗯了一声,让他去厨房吃饭。卫司穿上鞋,走了一步,一瘸一拐的。
他眼神变了变,闷声不吭的往外走。菜旁边烧了一炷香,薛娘从空中拿吃的。
一人一鬼,吃的高兴。
刚收拾好碗筷,卫司手上的水珠还没擦gān净,就听有人拍门。他问了一句谁啊?那边人答:送chuáng和家具的。
卫司本想自个儿做一套出来,可到底没那么多好木头,也不如木匠做的jīng细。索xing付了工钱,买了一套。打开门,进来十几个人,四人抬一张chuáng,其他人手里抬着椅子和半桌。
薛娘没敢待在院里,怕让人见到飘在空中的纸伞吓着。却忍不住想瞧瞧买的是什么样儿的家具,躲进了重新盖起来的屋子。人吵吵嚷嚷的进来,卫司在后面跟着,嘱咐他们放哪儿。
忽然在墙角看到薛娘,不由瞪了她一眼。旁边的人看见了,顺着视线看了过去,什么也没有。纳闷地问道:你这是看啥呢?
卫司一笑:瞧鬼。
那人一个激灵:大白天的你可别吓我,哪儿来的鬼。
卫司笑着不作声。见到有人快要靠住薛娘,他敛了眉头,说道:往一边儿放着吧。不用再靠里了。
这桌子放这儿不碍事吗?
没事儿,我家里不来人。要实在不行,我再挪过去。
让他们把东西放下,给了些银子,又倒了杯茶,才把人送走。他走到屋里冲薛娘一皱眉:你瞎添什么乱,过来凑热闹。
薛娘眉头一跳:那我出去。
卫司见她来了脾气,又低声下气的去哄:怎么你还急了,这屋子又不是不让你进来。偏偏跟那些人挤,方才那人碰着你怎么办?
薛娘抿了抿唇:他碰不到我。就是看着像。
那也不行,我看着心里不痛快。
薛娘不与他争辩,撑起来小纸伞就要往外走。卫司在背后看着她叹气,等了会儿皱着眉跟过去,瞧见她又蹲在地上看蚂蚁。在她身边蹲下,用胳膊肘碰碰:你什么时候学会不说话了。
薛娘:跟你学的。
卫司:怎么就不知道学好。
薛娘往一边儿挪了挪,离他远一些。卫司又向她那儿动了动,反倒比方才挨得更近。薛娘呼出一口气,侧过头问:你到底什么事儿,天天跟着烦不烦。
卫司盯着她看,薛娘不自在的把头低下。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以前你想要那个位子,如今还想要吗?
薛娘眼神迷茫。
想不想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
薛娘垂了眼,过了会儿抬头: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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