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即将出嫁的这一日,纪夏婉还是想母亲了。
她还记得,幼时母亲曾告诉过她,父亲疼爱她,定会为她挑选一个好儿郎,到时候出嫁之日,夏英已经长大,背着她出门子,人家看她父母都疼爱,兄弟又出息,日后不敢欺了她。
可现在,她就要出嫁了。
母亲含恨而终,杀她的人正是父亲,夏英之前被送去了邻国,她的婚礼为了掩饰肚中孩子太过仓促,估摸着,弟弟是赶不回来了。
今年,她十八了。
而出嫁那日,身边竟是一个可信的亲人都无。
纪夏婉轻轻关上了窗,心里告诉自己别妄想太多。
新君对她已经很好了,他能做到这种程度,心里没有感激怎么会是假的,这样一个人,会成为她的丈夫,该是高兴的。
肤色白皙的少女坐在窗前,想到什么,带着一丝羞意低下头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的腹部。
其实已经有些显眼了,只是冬日穿着原本就多,两位嬷嬷更是专门盯着制衣坊,赶制出来的衣物全都是穿上遮住腹部又不招眼的,平日里出去更是将纪夏婉护的严严实实,因此一时之间,居然没人看得出来。
她摸了摸肚子,想着里面的孩子,唇角忍不住带上了笑,眼中也开始憧憬这孩子出生后的日子。
新君看上去很喜欢孩子,这个孩子落了地,他定是一个好父皇。
这样,就好。
张嬷嬷悄悄放下掀开的帘子,重新坐回了正在一针一线为纪夏婉缝制舒适内衣的程嬷嬷身边,轻声道,主子看着高兴了些,一会我再去说说,让这院子里的人都给我笑,笑的越好看越好。
她们两人人精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纪夏婉的情绪有些低落,只是略一推敲便想的清楚。
即将要出嫁的姑娘们大多是有些多愁善感的,对于未来丈夫的期盼,即将来到陌生生活的恐惧,还有对家人的不舍,这种时候只要家中长辈劝一劝便好,可谁让主子娘家完全没有亲近的长辈呢。
就连一个亲弟弟,都远远的在外地赶不回来。
同样的年龄换成她们,也难受啊。
可明日就是大婚之日,主子就算是心中再怎么难受,也要打起精神来,否则明日陛下看着不虞了怎么办。
虽然陛下对主子,好像还从未不虞过。
就在两人商讨着要如何讨得纪夏婉欢心时,外面突然传来下人的禀报。
嬷嬷,少爷回来了,正在院外等着进来。
这纪家,自然是只有一位少爷的。
那下人是朗声说的,屋子里的纪夏婉听的清清楚楚,还不等两个嬷嬷通报,就自己先脚步急切的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程嬷嬷见她如此激动,连忙上前扶住了,对着下人道:快些让少爷进来。
不多时,穿着一身皮毛斗篷大衣,发上带了寒霜,面容略有些狼狈的俊秀少年便大步赶了进来。
看见了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被照顾的很好的亲姐姐,纪夏英立刻扬起了笑,姐姐,我回来了!
夏英
纪夏婉颤着手走上前,看着他脸上的白净不再,眼中满是久未休息的血丝,相貌憔悴的模样,眼眶立刻就红了,你怎么闹成这个样子,可是在外面吃了些苦头
路上着急赶路,来不及梳洗。
纪夏英倒不觉得自己吃苦了,虽然一路骑着马赶回来,那寒风吹在脸上生疼,双腿侧部也因为长期骑马被磨开了皮,但一想到他终于还是赶到了姐姐的大婚,那些苦头就不算什么了。
你这手上又是怎么弄的。
纪夏婉眼上下打量着分别太久的弟弟,等看到他手中冻疮时,眼又红了几分,心疼不已。
没事,天气冷,我生的娇气,就这样了。
纪夏英人虽然爱玩,但最怕看见亲姐姐掉泪珠子,连忙掩饰的将手背在了身后,笑着道,姐姐,这次我赶得及,明日出府,我背你出门子。
陛下可是应允了我,若我赶得回来,就让我背姐姐的。
他年不过十五,身形还有些瘦弱,此刻浑身狼狈的赶回来说出这番话,纪夏婉原本还强抑制着的泪水顿时控制不住的掉落了下来。
是高兴,还是心疼,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这是这几日一直憋在心中,那说不清的情绪,好像也随着这一哭消失不见了。
母亲是不在了,但她还有弟弟啊。
她的弟弟,是护着她的。
看着纪夏婉的眼泪,纪夏英顿时慌了。
在他的记忆里,姐姐一向是不爱哭的,她性子刚强,比起男子还要厉害,因此这一看见纪夏婉的泪,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姐姐,姐姐莫哭,夏英乃是男儿,这么点苦算得了什么,我也不觉得疼的。
说这话的时候,纪夏英无措垂着,长了冻疮的双手还在因为屋中的暖意又痒又疼,让人恨不得好好抓上几把好止痒才好,可看着姐姐都心疼哭了,他硬是给忍住了。
张嬷嬷已经取来了治疗冻疮的膏药,她也知道姐弟二人相见必定有很多话要说,将膏药奉上,给程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个嬷嬷福了福身子,就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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