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屏山把人抱在怀里,不顾他微许的抵抗,用毛巾轻轻地擦去他身上的冷汗。
屋子里太过静默,拉着的窗帘让余更现不知时辰,他也无所谓今夕何年,就想这样放空,什么都不去回想,什么也不用记着。
他扯了扯嘴角,还是当个废物好。
关屏山整个人都落在阴影里,只能让余更现看清楚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很好看也很冷淡。虽然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除了面相上更符合他的生活作风外,并没有什么年月的痕迹,单看这张脸,仍旧是青年人的样子。
村子里的事处理完了余更现嗓子有些哑,说完话不禁咳嗽了几声。
关屏山递来早就准备好的温水,道:都处理好了,刘雪倩的魂魄不能轮回,已经消散了,躺在床上的刘雪媛被送去了医院,能治疗成什么样,看造化了。
又是一阵静默。
余更现垂眸思忖,半晌低声道:我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关屏山放水杯的手微微一顿,又把人搂紧了些,没有,是你先用白玉伤了她,然后任红月祭出了法器,把她收走的。
你就这么喜欢我余更现忽的笑了出来,微扬起头,又道:你能不能别管我了。
关屏山无声的张了张口,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力感顺着四肢百骸升起又落下,他想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居然连指尖都在颤抖,是因为又想起了旧事吗那不是你主动回忆的,有人在你身上渡了层阴气,迫使你不断陷入往事。
所以呢,那不还是我经历过的。
你愿意告诉我,最后去村子的那天,你去河边见了谁吗关屏山不愿逼他,可眼底却掩饰不住焦虑,你身上的阴气很有可能是那个人故意渡给你的,你若是不想说,自己一定要注意。
余更现这一记拳头就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他把手抵在眼梢翻红处,别管我了,让我一个人自生自灭不行吗
关屏山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他感受到了余更现的声音,是冷的,不像以往二人玩笑时那般放肆轻松,拒他于千里之外,却又让他放不下心,松不开手。
两人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他以为该过去的早就过去了,可余更现就是个习惯了藏事的人,把心里所有的难受委屈压抑在心里,用玩世不恭的面孔与他相处,不让他察觉丝毫。
关屏山想,怎么能这样呢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才把你重新留在身边,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关屏山就这样看着余更现,眼光复杂却专注,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这是他俩之间第一次谈情,也是关屏山第一次准确的说出喜欢二字,可感情比话更甚,又怎是言语能表达一二的呢。
可我没说过我喜欢你。余更现突然拔高了音量,我真的受不住了,本来我这几年都要忘了的,都已经忘了的
我好不容易从这些事中抽身,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那个河底太可怕了,那些泡烂了的鬼也太可怕了!我不想再一次又一次的回想那些东西,不想再在梦里看见那些东西了!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魔怔了般差点扯掉自己的头发,关屏山及时把人禁锢在床上,怕他伤了自己。
对不起不知是谁道的歉,赔的什么不是,空气中又渐渐安静起来。
关屏山点上安神香,又往里加了几滴薰衣草,香气袅袅氤氲,缓和着气氛。
夜里天凉,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余更现睡得正熟,换了个姿势便本能的往身边人旁边蹭了蹭,关屏山回手安抚着拍拍他,他才又沉沉睡下。
还说不喜欢自己,关屏山戳了戳他脸上睡出的印子,心想着,真是白疼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还说得那么顺畅。
小白眼狼,有本事半夜别往他怀里钻啊。
关屏山盯着天花板,难得没有睡意。
上一次如此不安,还是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余家出事的那一年。他把余更现推进水里,自己也仿佛跟着他沉了下去,那五天度日如年,吃不下也睡不着,每天都悬着一颗心,吊着一口气的守着,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无能为力,就像现在这样。
后来便是一心一意地学习五行阴阳,他知道,只有自己站在顶峰,一家独大,登峰造极,他才能找回余更现,才能保证他的安全。
当余更现再次回到他身边时,他才发现一切都变了,以前的余更现虽然爱闹爱玩,却不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现在他给余更现掖了掖被子,也没什么不好。
一物降一物,他本来是想像照顾弟弟那样照顾余更现的,可再次遇见的余更现实在是招他喜欢,一来二去,感情变质的居然如此之快,实在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以为旧事都会随着时间更替,慢慢沉淀在岁月里,就算有风惊起一片尘埃,那尘埃也是落定的,不会更多打扰他们的现在。
可余更现几次回想纠结告诉他,那旧事就像是张网,是尘埃凝结成的藤蔓,在时间漫长的轨迹中,一直跟着他,随时都会缠着他来个天翻地覆,不得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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