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他已经躺在床上了,床头开了盏昏黄的小灯,纯墨色的床单柔顺的贴着皮肤。
关屏山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端着杯温水走近。
醒了,喝点水吗
余更现抬头,也不动弹,就着关屏山的手喝了半杯清水。
气氛伴着微弱柔和的灯光渐渐微妙,关屏山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竟显出一丝平易近人的气息,难得温馨。
余更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两只手慢慢交握在一起,摩挲着他的手指。
你听到他们说我什么了吗余更现问到。
关屏山低头,像是在躲避什么,不过是些无名小卒随口说的话,别放在心上。
可他们说的没有错,我现在就是对风水阴阳一窍不通,连鬼都怕得这么厉害,再也不能当风水师了。
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旧事重提,难免过于伤心,余更现缓缓点头,为什么是你呢怎么就是你亲手把我沉进河里的呢
是我的错。关屏山无法解释说什么自己是逼不得已,迫于无奈,他动的手就是他的错,任凭现在如何弥补,都无济于事。
余更现又想起了什么,轻声道:那里的水好冷,我以为你来是救我出去的欣喜的跟你上了轿子,转头就被沉下了水。
那条河里怨气四溢,深处尽是亡者尸骨,水鬼冤魂,轿子被符纸封了个死,任凭我怎么哭喊都没有人来救我。
☆、誓死不做好半仙12
对不起关屏山轻声道,是我不好,是我没能护住你。
所以啊,我想走了,我不想再接触有关风水阴阳的事情了,我只要一看到这些就会马上想起那个冰冷的河底,还有所有余家的人。
关屏山怎么也没能想到余更现会提离开,他握紧他的手,一下子慌了神。
余更现没有挣脱,反而与他十指相握,晦明的光线变成跳动的烛火,恍惚间又回到了以前回到了东献。
东献位于东北地带,每到入冬就会下几场大学,白皑皑的一片覆盖在天地之间,是孩子们天然的的快乐与恩赐。
东献的风水世家姓余,与华东地区的明漳关家世代交好,祖祖辈辈都是风水世家,每到入冬,关家便带着几个孩子到东献去玩雪,余更现和关屏山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关屏山是几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一个,余更现不是最小的,却是最令人头疼的。逃学打山鸡,在符纸上随意涂画,领着小孩子去别家花园里摘花挖果子,什么事都干过。
只有关屏山来余家的那几天他才能消停一会儿,他消停的方法就是闹腾关屏山,关屏山是他们那里长得最好看的男孩子,为人又冷静严肃,余更现常常学他坐在书桌旁,人家看书,他就睡觉刻木头。
一个学一天,一个玩一天。等大雪一停,关屏山要走时,余更现就挑一个刻得最好的小木雕送出去。
一来二去,关屏山身边就多了一个爱玩闹的弟弟,眼里多了一个时常记挂着的人。
好景不长,不知是什么时候,天南海北的传出消息,说东献余家和宁家出了叛徒,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
那叛徒不是别人,竟是余家家主,余更现的父亲余简文。余简文身为余家家主,余家却在他的手里逐渐没落,亲子虽有天赋,却整日贪图玩乐,身边余家嫡亲的人里也没有擅于风水的。
他托人关系才接了一个闹鬼的轮船,无奈能力不济,竟请了邪神前来镇压。后来,那辆轮船载着数千人航行,行程走了一半,水鬼作祟,闹翻了轮船,生还者寥寥无几。
余简文功德散尽,无数冤魂都等着他的尸身渡化,自然不会苟活于世,出事的第二天就死在了家中,余更现的母亲自觉难辞其咎,第二天也跟着去了。
可余家的两条性命怎么能平息上几千人家人的愤怒,几大世家没有别的办法,出面为了冤死的人讨公道,责令余家从此退出风水界,再不许触碰阴阳五行事。
为了保证余家后人余更现不再行风水阴阳,不只是谁开的头,竟要余更现沉怨河见鬼,他骨子里流的是余简文的血,身上沾染的是余家的气息,非要把他沉下河底,让数千水鬼折磨他一顿才能化解怨气。
关屏山无法,与父亲说道:可余叔叔和阿姨都已经投河了,冤魂多半都会被渡化,为什么还要更现下水,他才那么小!
关父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冤魂放过了余家,可世人不肯放过他,那些死者家属哭着喊着要所有余家的人跟着陪葬,也因为这件事,风水界都跟着蒙了羞,更现就算不知情也不能算是无辜了。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也想救下余更现,幼子何辜,那水下多少邪祟恶鬼,更现怕是
不会的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沉河那天,关屏山独自站在江河一边,他用一顶写满符咒的轿子替换了牢笼,各方恶鬼虽能碰到他,却不能伤到他。
余更现哭喊着抓住他的衣袖,手里是最后一件木雕。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知道自己成了风水界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他以为关屏山是来接他离开的,便上了那顶赤红色的轿子,还未来得及把木雕拿出手,就被关屏山亲手推下了河,河水渐渐漫过他的身体,封闭了五感,等他再睁眼时,就是河底暗无天光,恶鬼一拥而上,将他吞没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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