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正常,按理来说,那些白家的下人至少有十几个守在门外庭院各处的。
可是,外面非但没有一个人,连远处也没有任何人的声响。
只有雨,雨越下越大了。
风声呼呼的,和沉闷的雷声交织一起。
只有厅廊檐下的气死风灯白惨惨的亮着,勉强照彻整个白家老宅。长久没有住人的老宅显出一股子腐朽的破败感。
白宇轩没有发现别的人,转而回来去找白老爷:没有人,父亲你看到了什么
然而,灵堂里一个人都没有。
白老爷不见了。
就这么转瞬间的功夫。
白宇轩很冷静,扫视了一眼庭院。
方才他站在左侧回廊,曾经背对过一阵,白老爷如果要离开,只能是从右侧回廊那里走掉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发一声
白宇轩追了过去。
右侧回廊走到底,左转再直行,中间有道垂花拱门,穿过那道门再往里走,是各方庭院。
不等白宇轩辨别方位,忽然在哗哗的雨声中听到微弱的求救声。
救、救命咳咳救
哐哐!
房门被踹开。
白宇轩一眼就看到,荣小姐倒在雕花床上,有个人双手用力紧紧掐着她的脖子。
荣小姐目光恐惧而涣散,双手无力挥着。
白宇轩立刻上前,手臂勒着那人的脖子往后拉开他。在同样窒息的拖拽下,对方不得不得松开手。
得救的荣小姐瘫倒在地,呼呼的呼吸着,眼睛大大地惊恐地睁着。等到稍微恢复些气力,她立刻尖叫着冲出房门,逃生一般一路往白家祖宅外冲去。
白宇轩将人惯倒在地,借着外面电闪雷鸣看清他的脸,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只有戒备警惕。
父亲,你在做什么
这个行凶的人,正是白老爷。
白老爷冷笑着,很快站起来:我在做什么你刚刚不是问我对尹璋做了什么吗
白宇轩的眉皱得更紧了:她不是尹璋。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尹璋,可是有人想让我以为她是尹璋,想让我发疯让我死。白老爷沉着脸,怒气冲冲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他的手却在颤抖。
白宇轩的表情舒展,冷静到近乎没有表情:你掐死了尹璋
我没有!
白宇轩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白老爷古怪地嘲弄地笑了,他抬手扶了扶眼镜:你不是去查了她吗怎么,没查到她是难产死的我怎么会杀她,人人都知道我爱她,就算我娶了别人,就算她嫁给别人。我爱她痴情不悔,生死不渝。
他这么说着,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笑,透着神智不稳的疯狂。
没有人提起少年时候痴情爱恋的人,会是他现在这幅表情。
白宇轩终于肯定:你是怎么害死的尹璋,还没有被人发现
白老爷不耐烦的挑眉,儒雅面容斯文微笑:我说过了,我没有害死她,她是难产死的。
不过。他手握成拳抵着嘴唇,吃吃笑着,讽刺又得意,我送了很多补品给她,她分娩的时候,我就站在楼下台阶上,正对着外面大门。只有我们两个人。一直照顾她的保姆那天突然出了点事不在,我临时出差没有回来,她自己摔了一跤提前分娩。真可怜,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白宇轩不寒而栗。
白老爷还在回忆,笑容儒雅,深情又怜悯:她难产了,一直喊救命。可是,电话在一楼大厅。她很勇敢也很冷静,自己爬了出来,一路爬到楼下。她爬下来,一路的血,仰头看着我,楚楚可怜伸手要我救命。连那么狼狈的时候都很美,我到现在都记得她的眼神。像是隐忍苦楚,终于见到可以信赖的救赎,撒娇一样可爱。
我把她抱起,她就蹙着眉,温柔虚弱含着泪,问我怎么才回来。跟我说好疼。
我当然知道她很疼,有多疼。白老爷笑着,眼里泛着回忆的温情,却因为镜片透着冷酷的底色。
我把她抱回二楼,一路走过她忍痛爬出来的地方。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她。
我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亲吻她的额头,告诉她交给我,别怕。我不紧不慢走到一楼,给我们经常去的那家医院打电话。端了一杯水给她别担心,水里什么也没有放,我只是给了她一枚特效止疼药。毕竟,我那么爱她,怎么舍得她疼。
她不疼了。直到医生来,她难产大出血而死,她都没有感觉到疼。白老爷嘴角微翘,就像是带着爱恋的怀念,回忆往昔。
如果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是看见这幅表情,说不得会让一些同情心旺盛的天真少女为他悲伤,继而怜惜。
白宇轩除了刺骨的冷,什么感觉也没有,他问:尹璋知不知道你恨她
白老爷惊讶:我怎么会恨她我明明最爱她了,那么多的女人,只有对她我是当真有过爱情的。直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深爱。
他慢吞吞地说:不过,喜欢不一定娶回家,白头偕老。像你母亲一样,变成个尖酸刻薄的老太婆,这就惹人厌弃了。鲜花就该在合适的时候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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