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北上之军,本应大获全胜,却因为里应外合,生生被斩断。那支毒箭从后背射入,贯彻而精准,那一刻,我好痛好痛,可是却抵不过心上的痛。我明白,多年来的努力心血,通通都有化为乌有了。他哽咽出声,语气越发的虚弱无力。
这世上,最让人无力的事不是做不到,而是原本可以。然而我却只能笑,不笑又能如何。
那股湿润透过了轻薄的衣衫,但并不凉,而是热乎乎的。
何安停驻,静静的,他向来是个沉默安宁的性子,善于倾听。
从马上坠落时的那一瞬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懂落得个这般下场,不过咎由自取。只是,我不甘心。萧子瑜狠狠道。
我不甘心。
萧子瑜放开身前之人,缓了缓情绪,黑鸦色的眉沉沉的,眸光望向远处天际。
他想让我跟你说一句话,他愿意等。
就算是一辈子。
你怎样看萧子瑜略有些讽刺道。
不等他人出声,又评判道:确实是儿女情长。
他愿意看你娶妻生子,和和美美,我不信,我从来就不信。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越发的浅淡悠长,最后竟是无比肯定。
他其实忍不了,因为我也忍不了。
我话刚开口,何安却是说不下去了。
别说了,我不要你的承诺,不要你的谎言与欺骗。我愿意相信你。萧子瑜低声道。
就让我和他一样当次傻子吧,最好傻了这一辈子,永远都不会去想其他的。
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不要后悔。我不想你后悔,也不想自己后悔,你想要的,我给你;你不想做的,我去做。你知道,我可以的。萧子瑜轻轻搂住身前人,闭着眼,如在梦中。
他也可以的。萧子瑜阖目轻轻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心里究竟是如何想的何安默默叹了口气。
千言万语,到最后不过一叹。
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就让时间去慢慢经历承受这一切吧,其他的,他也并不愿意多加争论。
元宵一过,朝中的大事便慢慢集中到科举应试上来。
三年一次,已是朝中惯例。
朝廷拟定了大致五人作为主考官,留上选择。最终公布下来的主考官有二,一为朝中文辞颇有声名,亦是元泰三年间的榜眼,出生江东地区的翰林学士高平,二是永平一年的状元,如今在翰林院任侍郎的林泰初,两人都已文才之优为众人所知,且素来声望都是清明廉洁。
只是朝中众人也都清楚,高平勉强算是洛党一派,而林泰初则素来受首辅同平章事于真看中,是妥妥的浙党拥护者,帝王这般安排,也不过取之于平衡。
永平一十六年二月二十五日,省试正式开始,为期三天,分场淘汰。
主考官二人早就按照惯例锁闺,在考选期间,暂时与外界隔离,以杜绝请托。
开考那日,沈飞和萧灵隐一同前去,院前士子繁多,但亦不敢多加扰乱,府兵驻守在外,巡铺官员不少,又有贡院监门官数人,巡视监察出入。
早在前些时候,到京赶考的士子,早早就向礼部报道,取得了考试资格,萧灵隐和沈飞也同样如此。到开考这一天,士子们一一受了检查巡视后,领着自己牌号,便入了自己的考场铺,等待试题的分发。
三日后,考场外,萧灵隐望着院门前依旧守候的门官,终是感叹了一声。
他自幼读书,多年来寒窗苦读,到如今虚岁二十,成败不过此次。
老去功名意转疏,独取瘦马取长途。弧村到晓犹灯火,知有人家夜读书。
读书难,科举难。
当今天下,读书人莫不通宵达旦读书应举,以求得一官半职,光耀门楣。
之前做的那篇赋还是差了些火候。脑中传来这句话后,萧灵隐抽了抽隐隐作痛的眉角。
自那日后,他不知怎么的就能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那老鬼后,两人就能在脑海中交流想法了。起初交流是方便了许多,但紧接着便是争吵不断。
天天被人说这里不够好,那里不够好,萧灵隐怎能不气愤。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学问的确不如那老鬼。
但萧灵隐自认为他还是有胜于老鬼地方的,那便是气。
那老鬼心机太重,思前顾后,反而失了些一往直前的锐气和锋芒。
对于学问的专注,老鬼自然也是抵不过自己的,他心里装了太多东西。
起初,对于老鬼的点评,萧灵隐还是虚心接受的。
但天天说,夜夜说,一旦被自己说到了痛处就各种指责挑剔自己,萧灵隐简直受不了了。
好在科举之事临近,那老鬼终究也知道收敛一二。
但一考完,依旧不放过自己。
三日的应考中第一日和最后一日都是萧灵隐自己做的,第二日的则是那老鬼作答。
萧灵隐承认老鬼的作答确实比他的稳健些,自己的功力还有待提高。
但他真的想消停一阵子,好好休息。
而且,差不多也有一月余未曾见过铭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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