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向炉子里加了几块炭,将火拨得更旺些。“听你的。你是想让他和云少棠再见一面,以后也少些遗憾,只是,或许会留下更多遗憾呢。”
确实,刚回到手里又失去,可能还不如一直丢了。“此举对错恐怕只有天知道,那就也让它决定吧。我看以段君白的身体估计撑不到中午,就看云少棠在那之前会不会来云麓山了。”
好景难常在,过眼韶华如箭。转眼,一坛酒已经见底,备下的银丝炭也都燃尽。看着残余火星熄灭,灼颜和广陵从地上起来,撑着伞相携从湖心亭离开,准备去段君白处看看。
客房之内,地龙烧得屋里暖意融融,恍如春日。但段君白却感觉浑身发冷,如置身雪洞。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快死了。
“咳咳。”段君白一阵急咳,一股腥甜自喉咙涌上,又被他压下去。“他还没来吗?”
一旁照顾他的林小文面色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好,只能替他掖了掖被子,安慰道:“估计马上就来了。”
“没事,我不是怪他。是我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少棠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严重,他还以为治得好,其实是,是我骗他的。”
看着段君白眼角泪痕,林小文只觉得自己也有些想哭了。只是不知是为对方还是为自己。
随着时间流逝,房间内的气氛越加压抑,就连灼颜都准备直接收魂了,省的段君白这么痛苦。但就在他欲动手之时,门外忽然闯进一人,一身黑衣裹夹着凛冬肃杀,正是众人一心期盼的云少棠。
云少棠进到屋里后似是没看见其他人,满心满眼只有段君白一个,他疾走两步想要上前看看他,却又好像想到什么,退回去把冰凉的大氅脱下扔在门口。
“君白。”云少棠轻唤了一声爱人的名字,眼里满是疼惜。他想要抚摸段君白的面孔,却又畏缩不敢伸手。即使他不通医术,但也看得出,对方已是风中残烛,气息奄奄了。
段君白露出虚弱一笑,“少棠,你不要担心我,还记得我在牢房里和你说的话吗?我只是要回去我的世界了。”
云少棠听此一怔,他们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难道一开始的相遇就是错误吗?“不,我不让你走。国师?是国师要将你带走?”云少棠回忆起之前灼颜的话道。
云少棠转过身来,看向灼颜与广陵急切道:“君白他只是个普通人,不会做任何危害苍生的事,国师你放过他吧,只要你同意,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灼颜与广陵对视一眼,道:“即使我不带走他,他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留下来唯死一途,只有到另一个世界,他才有生机。”
云少棠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看着灼颜二人,异常平静地说道:“既然君白不能留下,那可不可以将我一起带走。”
“这不合规矩,而且,现如今你的权势最大,如果留下来你就是皇帝了,这大好局面你舍得放弃吗?”
“皇位从来非我所愿,被推上风口浪尖也是逼不得已,如果可以选择,我倒是情愿过些平静的生活。这段时间经过这许多事,我倦了,在余生里,我不想再做大安的保护神了,而只想保护君白她一人,求二位成全。”
在一旁的林小文听到这些话有所触动,曾经他是多么希望云昱贤也能这么做,但最终不过是痴望罢了。为了爱情放弃江山,并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
不过即使自己得不到,又何妨成全别人呢。林小文道:“灼哥,你就成全三皇子吧,就当拿我的奖励换。”
“这,好吧。”反正古人对现代的英雄不大,而且之前于英杰的魂魄溃散,正好多出来一具肉身。
听着灼颜答应下此事,云少棠和林小文都松了一口气。云少棠道:“二位大人,不知可否容我写一封信交待一下,就说我已随国师前去修道,叫我的部下便追随老五吧。还有我的坐骑踏雪,也要请他们照顾了。”
“可以,你便在这写吧。”
一柱香时间不到,云少棠已写好一封信并盖上自己的私印,然后将其交于国师的童子觉明。
听着国师要离开的消息,觉明鼻子一皱就要哭出来,“国师大人要去哪,不能带着我吗?”
“别哭,多大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回家去吧。这封信交给你娘,她知道该怎么办,我相信你会做的很好,走吧。”
看着觉明离开的身影,广陵微一叹息,那封信应能保他后半生荣宠,也算全了他们这些年的情谊。
一切后续交待完全,灼颜收走段君白与云少棠魂魄,然后他犹豫了一下,问林小文道:“你没什么舍不得的?”
林小文遥遥地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摇了摇头。他之前要灼颜带走云少棠,其实也存了私心,没了云少棠,下一任皇帝肯定便是云昱贤了,这也算着他能帮他的最后一件事了。
林小文知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从前云昱贤可望不可及的是皇位,而今后,便是他林小文了。
再尊贵的位置,坐久了也会习以为常,十年以后,等云昱贤觉得当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时候,他会后悔,后悔当初放弃爱人选择权势,到那时候,林小文就会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永远也不能忘却的人。
林小文轻笑一声,眼里却有泪水流出,他心道:云昱贤,和你呆久了,我也学会算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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