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临渊缓步向房内挪动,走到病床前时忽然瘫软,发现自己失了确认的勇气。他低下头,看着床上的少年,带着枪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这人还是那样精致漂亮,只是肤色又白了些。他把嘴放在沐心的鼻子上,轻吻着他的鼻尖,低声道,“知秋,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你看你明明还有呼吸,为什么不愿意睁开眼看看我?你恨我是不是,恨我一走就是五年。”季临渊抱住沐心的身体说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凯和季父看到他这种模样,不忍心的转过头去。
过了半晌,周凯上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说,“临渊,走吧,咱们明天再来。”他担心再呆下去季临渊会奔溃。
说着话,他不由得往病床上扫了一眼,顿时惊了惊,心想这真是个艳丽的孩子,虽然闭着眼却丝毫不损他的灵气,可以想象当那双眸子睁开时,会是多么的惊艳。
“知秋,醒来看看我,我回来了。”季临渊唇角微微扬起,很快又垮了下来,不知不觉落下的眼泪低落在沐心的眼睫上。他慌忙伸手帮少年擦去,似乎平静了一些,却又忽然哭叫道,“知秋,醒来!”
他紧紧地将沐心箍在怀里,一遍遍亲吻着他尚存着呼吸的嘴唇和鼻子,感受少年依然活着的气息。
季父极端悲痛,深悔那晚挂断了少年的电话,且把话说得那么狠绝。是他糊涂,以为儿子能忘记这个孩子走上“正途”。人心都是肉长的,看见两个孩子现在这样,他哪里还会反对?只要少年能醒来,他亲自给他们办婚礼!
系统捕捉到季父的眼神变化,叹道,“又一个被坑的。别装了,季临渊他爸彻底同意你们两个了。你的目的达到了。”
沐心道,“还没有。”他要的可不止这么简单。现在的同意不过是种不得已的妥协,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妥协便会成为对方心中的一根刺——因为季父的心中有个心仪的儿媳妇,楚羡鱼。
临渊、羡鱼,呵呵。他必须把那个女孩从季父的心里彻底除名。
这天,季临渊又挨了一针镇定剂,睡在了隔壁病房。
季父把少年跳楼自杀的前因后果全部告诉了儿子的战友,他需要一个倾诉的人,或者说想要一个人来告诉他到底是对是错。
周凯听了后,不留情面的说道,“您不该那样做。”后又发觉这话里的责备意味太浓,连忙致歉说,“季叔叔,我是说您可以选择更温和的方式。”
季父笑笑,长叹道,“孩子,我想听的就是这句责备。”他早知道自己做错了,但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这是正确的选择,说父母为了孩子的心永远都不会错的,是那个叫叶知秋的少年太过激进。
季临渊睡到晚上才醒来,醒来后就安安静静地躺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周凯看得出他的难过,但他却极力掩饰着那种痛苦的心思。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季父自然也看出了这点,希望他能以好友的身份去劝劝儿子。他听说,在部队中他们两个的感情最好。
周凯自己也知道这个任务必须由他来完成。因为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季临渊对那个少年的感情。
他进了病房,把灯关上,坐到了季临渊身边,拿以往那种常用来开玩笑的口吻喊道,“季大少。”
季临渊的头微微转了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来干什么?”
周凯笑着说,“来和你聊聊天。你还记得吗,在边疆的时候我们两个总是在熄灯后偷偷的讲话,被骂过许多次,还写过检讨。”
季临渊沉默不语。
周凯笑了一下,接着道,“你总给我讲,高三的暑假里,你和你的小男友一起旅行的事,说他如何漂亮、可爱、性感,还说将来要和他一起周游世界,让全世界都看到他的美好。”
“我没说最后一句。”季临渊突然说道。
周凯笑道,“确实没有。你说得是要把他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季临渊忍不住也笑了,因为他想起了周凯口中的那个夏天。
那年的暑假是上学以来最长的暑假,但对他来说却又是最短。七十多天的假期好像眨眼就没了。最让他记忆深刻的是下着暴雨的一个夜晚,那是七月中旬。
那天晚上,知秋穿着他们买来的情侣T恤坐到了他的腿上,问他说,“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做、爱的那晚也是像现在这样下着大雨。”只是一句话就让他找回了那次激动的不可言说的感觉。那晚,他们很疯狂,从沙发到长桌,再到柔软的大床,甚至于阳台,在房子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情、欲的痕迹。
沉默良久后,他问周凯,“我还给你说过什么?”
周凯回道,“很多。你一直在强调那个男孩有多优秀,又有多迷人,我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骂你说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完美的男朋友。你发了火,和我干了一架。然后咱们被班长罚了一万米负重长跑。”
季临渊又笑了,说,“知秋就是完美的。等他醒了,你就会知道。”
这一瞬间,他豁然开朗。他终于想明白了,他为什么要绝望呢?他的少年还好好的活在世上,总有一天会醒来的。上天对他向来很好,把这个人送到他身边绝对不是为了收回去。他现在相信上有神明。什么无神论都去见鬼吧。
季临渊一个鲤鱼挺从病床上跳了起来,轻松的笑道,“我再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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