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其实没什么好奇,但既然说起来,随口就问了句:那位先生什么来头?rdquo;
拆完头饰与片子,调好卸妆油小心翼翼擦拭她脸上油彩的化妆师,闻言停了下手,想想:那个包厢啊hellip;hellip;开得次数其实不多来着,大概是留在江城的时日不多mdash;mdash;是个戏迷,但只听戏不追角儿,为人挺低调的,我们这的工作人员也少有见过他的。rdquo;她俯下身继续卸妆,据说那位先生姓陈?还是程?哈哈我分不太清楚。不过金玉满堂这么大手笔我也是第一次看他现,说来上一台金玉还是三年前的杨大师了吧,当时还引起轰动呢,唱得是霸王别姬,我记得很清楚hellip;hellip;rdquo;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俞雅眨巴了一下眼睛,姓程?不会这么巧吧hellip;hellip;
俞雅做好脸部保养换了衣服顺手给人签了一堆名字出后台的时候,抬头还见到不少人堵在过道上眼巴巴地看过来。张胜跟根木桩似的贴墙站着,王阑小雯正与戏迷们聊得不亦乐乎,前者问后者戏剧行当的规矩,后者问前者俞雅在娱乐圈的事儿,双方鸡同鸭讲,竟然也显得很热络。
俞雅一边接过几个老戏迷手上的白扇子,见到上面好些熟悉的人名时还笑,影迷追星,戏迷追角,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没前者那么疯狂而已。签好名字递回去,聊了几句告辞的时候还听到有人惋惜地喃喃:多好的青衣啊,怎的就退了行呢。rdquo;
大部分人还是挺满意的,小玉浓时隔那么多年的一出锁麟囊,估计还是绝版,与程派戏不相类似的另一番精彩,说出去是个多惹人羡慕嫉妒恨的谈资。而俞雅只期待这事儿传到她外公耳朵里的时间再晚一点hellip;hellip;简直怕死他了。
大堂正中正在讲相声,戏是每天都有的,但也都只有一出,戏散场之后多半是相声评书。常老头的角落挺热闹,他尾巴是真翘到天上去了,拍着桌子跟老友们炫耀自己的眼光有多好,俞雅笑眯眯立在他身后时,愣是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察到她的存在。
哈哈哈我们的小玉浓来了!rdquo;
俞雅被热情招呼坐下,眨眼身前已经放满了热腾腾的茶与各式瓜果糕点。这一波人年纪都挺大,皆带着无比慈祥的长辈式眼神看她,其中一个兴致勃勃地道:闺女,你这变音的唱法有点古老板的影子啊。rdquo;
俞雅也笑:您听出来了,在滇南撞见过古老师,承蒙教导,学到不少东西。rdquo;
有人拍着大腿叹惋:哎,古老板退隐也是人生一大憾事。rdquo;
还有人孜孜不倦地试图说服俞雅重回这一行当:玉浓先生是再看不到,现在连小玉浓都在这戏台上绝了迹,实是hellip;hellip;叫人难过啊。rdquo;说得倒很是委婉,毕竟当年对于俞雅离行跑到娱乐圈,不少行内大佬都勃然大怒,甚至写文大骂这是暴殄天物,她那时年纪不大,但已能拿国家特殊津贴,身上寄托的还不单是傅派一个流派的希望,无奈她外公傅秋明都在她的倔强面前认了命,没有反转的余地。后来俞雅异军突起,在娱乐圈不费吹灰之力闯下偌大名头,让唱衰的全都偃旗息鼓,骂言不见了,也只剩下浓浓叹息。
见得这头热闹,后来连戏坊老板都蹭过来。俞雅越想越觉得玄乎,偷偷拽了人,朝不远处的包厢示意了一下,作了个口型:姓程?那个程?rdquo;
老板显然有些惊讶,但马上就露出个神秘的笑,点点头肯定了她的判断。
我勒个去!哪里有这样巧的事哦!她唱了出锁麟囊,正巧撞上了程氏族人,还被赠了台象征最高规格礼遇的金玉满堂?这就有意思了啊。虽然这种事如果传出去没准能成段佳话,但她还是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多别扭啊。就算她自觉唱得颇青出于蓝,该有的虚心还是有的,这会儿人家大礼相赠的气度就难免叫她觉得自己在班门弄斧。
方便拜访吗?rdquo;俞雅问。
老板就招来个侍应,耳语了一番叫人去问,回头与她道:我问问啊。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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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雅后来见着这位程先生是在后边的花厅。
本来还在想,大晚上的这位倒有雅兴在池边喂鱼,真是奇特的爱好。被引进去的时候,与两个步履匆匆的人迎面擦肩而过,俞雅不免多看了一眼,觉得对方皱着眉脸沉沉如临大敌的样子颇有几分喜感mdash;mdash;等到真看见程先生的那一刻,才眉毛微挑觉出几分兴味来。
程氏族人她虽见过的不多,但也耳熟能详。毕竟都曾在一个行当里混。能排得上数的戏剧世家不多,传承已久的流派也少,所以彼此之间都挺熟稔。算上老的小的排一排,结果却不怎么能与这位对得上号。是程家没进这一行的小辈?或者是已经退隐的?怎么想都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于是觉得应该是位老先生没错了mdash;mdash;然而人家着实年轻得很。
大约也才三十出头,西装革履,穿着正式。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位长着双蓝色的眼瞳,身材高大挺拔,五官的轮廓棱角分明,是典型的混血儿长相。
俞雅定睛看,脑袋里本能地开始思考程家有什么人是与西方人成婚的,一不小心思想跑马就八卦开了。回神的时候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直愣愣盯人家盯得有点久,于是笑起来:先生极是面善。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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