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雅压根没正眼看李名轩一眼,一概把人归拢到脑残的行列,就直接将此抛到了九霄云外。李家态度如何,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mdash;mdash;不是说她现在看李容青哪都好,就忽略了他也姓李,而是她分得很清楚,李容青是李容青,李家是李家,看李名轩这蠢样,就知道李家也不是什么聪明货色,李容青放着不管总有他的道理,真惹毛了他,看看能怎么惨。
她现在正研究一家拍卖行的资料。老学长给她透的消息,据说里头有卷帛书。
这些年俞雅读书是踏踏实实读的,当然不是指学校那些知识,而是她外家给她准备的功课。在学校没跳级没休学的根本原因,是功课太繁琐太沉重,大量的时间都折腾在里面了,也只能按部就班在学校一层层爬年级。因为她舅舅们的缘故,她打小就在大学城里转悠,舅舅们那些学生就是一路看她到大的,一律自称她学长学姐。
俞雅捏捏下巴,看这家拍卖行貌似有点黑底子。拍卖牵扯到洗钱这方面的猫腻她不管,只是有些拍品的来历莫测,瞧着有点生坑货的影子。生坑货,指的是刚从土里出来的东西,不是村民挖出宝贝私藏卖掉的,就是盗墓贼新从土里刨出来的,很多拍卖行都不忌讳玩这一手,毕竟一经拍卖过了明路以后的事就好处理了。
纸质文物出了名的难保存。博物馆里仓库里是堆得满满的,但由于保存条件有限,干放着染尘惹病害的也不少。帛书这玩意儿,年代久远极其珍贵,放在馆藏中也是好好保存的种类,在藏家手里的并不多。俞雅不知道这消息真不真,但她确实挺感兴趣的。倒不是说非要拿到手,只是指望着见识见识市面。
她大晚上还在全神贯注钻研这玩意儿,手机忽然响起的时候被吓了跳。摸出来一看,有些讶异,连蹦带跳地去开东面的窗子,往底下一望mdash;mdash;宅子外头路灯朦胧,居高临下虽然视野开阔,但路边高大的树木不是能被抹掉的,透过隐约的树影只能看到路灯下一辆黑色的车子,以及车边隐约立着的身影。
俞雅忽然就笑了,拨电话,远远望见那头屏幕亮起的光,愉悦道:你进不来。rdquo;
潜台词,她也出不去。一句话把现状说得明明白白。
没问你怎么来了,俞雅这种见微知著的聪明人想都不用想,能让未婚夫大晚上出现在家门口的原因还能是什么。估计是这会儿才解决完工作下班,想到几天没见她人影,心血来潮就过来看看mdash;mdash;她就是觉得挺可爱的。而且间接说来,能叫李容青做出如此冲动的事,不也说明了她的魅力么?
这会儿都快半夜了,该睡的是早睡了,她虽然醒着,但也不想惊动了别的人。而且李容青大概也没打算着叫人知道。
于是一个仰望,一个俯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慢悠悠打了通电话。
夏夜的晚风并不凉,还带了点温热的燥气,遥远地方有蛙鸣与蝉嘶相和,显得此间格外静寂,连手机听筒传过来的轻细呼吸声都非常清晰。
李容青立在那,浑身躁动的血被这风吹熄了些,心还在砰砰直跳。他觉得如果那小姑娘现在站自己面前,他估计会失态hellip;hellip;但隔着这段距离,反倒能够稍微保持些冷静的思绪。
抱歉。rdquo;他轻轻说道。唇角却掩不住上翘的弧度。
俞雅的手按着窗台,声音中带着软软的笑意:为自己道歉还是为别人?rdquo;
你说呢?rdquo;李容青慢慢道,蠢货在大脑里多待一秒都是对自己的侮辱。rdquo;他只会为自己道歉。
那没什么好说的mdash;mdash;当然是选择原谅呀。rdquo;
那头停顿了好一会儿:hellip;hellip;这么晚还没睡吗?rdquo;
俞雅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笑了,她用手指一下一下点着窗台,暖风吹得脸颊都烫起来,声音略带娇嗔:如果睡了,也等不到你了呀。rdquo;
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彼此微笑。
对于沉浸在恋爱中的年轻男女来说,做再多无理的事都是有理可循的。
过了好久,才听到线路对面轻轻的声音:你觉不觉得hellip;hellip;这真是很没道理的事。rdquo;
习惯于按部就班理性思维的人,在陡然触碰到热烈到能冲昏人头脑的东西时,会有那么瞬间的不知所措也是能想象的吧。你很清楚地知道,你没有错,她也没有错,爱情本身更没有错,但当一切结合在一起时,就产生了一种叫人头晕目眩被支配被主导的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叫人有些害怕。rdquo;
这种力量会叫人害怕。
李容青倚着车门,仰头看着那扇唯一亮着灯的窗,以及宅子上方静谧的月与穹宇,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当你真心喜爱一个姑娘的时候你能感受到她对你的喜爱,还有比这更叫人欢喜的事吗?可是欢喜到极致,又生出一种莫名的惧意。
不是恐惧这感情不由你控制,而是慌张着外界的一切,那可能会打破你梦境的一切。
俞雅这下却连瞳底都是笑了:哎呀,这倒是件糟糕事。rdquo;大概就是应了佛家那句偈子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rdquo;的说法吧。越是喜爱着什么的时候越是害怕失去。她很难说明白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情绪,因为她拥有过的实在是太多了,她能感受到自己跳动着的鲜活的心脏,也能坦然面对那些在消逝的世界中被尘封的记忆,而每一次,遇着这样可爱的人时,依然会动心,依然想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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