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条形的蓝光从y脸上由上而下地掠过,院落的铁门沉默半晌后, 发出沙哑机械的欢迎声:欢迎回来。rdquo;
轮椅缓步而入,院子里有成堆的落叶,花圃的花草蔫死了一大片。
蓝光不知疲倦地扫到推着轮椅的一双手上时,骤然频闪起来:
警告!警告!非法入hellip;hellip;rdquo;
y面无表情地拿一把捡起的长柄伞准确地戳中了电子盒上的红钮,警报声戛然而止。
你会把它弄坏的。rdquo;女孩踮起脚尖,伸手触摸那被戳得陷进去的电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它拔了出来。
太难听,像只鸭子在说话。rdquo;男孩低眉,将长柄伞插回灌木丛中,草叶中露出的小小弯钩,像个恶劣的玩笑。
我帮你重录一个怎么样?rdquo;她兴奋地倒退着走进门,语气轻快,你觉得这个声音如何?rdquo;她清清嗓子,用那婉转的嗓音惟妙惟肖地模仿道,lsquo;欢迎回来rsquo;!rdquo;
y眼皮都没抬:像只鹦鹉。rdquo;
他进门时扫一眼她身上裙装,下颌微抬:蓝毛的,也许是翠鸟。rdquo;
hellip;hellip;rdquo;
他合理怀疑她听不懂骂人的话,因为她只是立在门边,拿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静静地微笑着,扬起的嘴角很甜。
楼梯边的墙上挂着一个德国男人的半身肖像,他穿着旧式军装伫立在红色幕布之前,不苟言笑,眉目英俊硬挺,像是幅庄严的骑士油画。
那时候母亲经常在这幅肖像前驻足,嘲笑他像个纳/粹。
军装并不是父亲的,据说是他祖父的祖父留下的传家宝,那时的军装还有流苏绶带,精神、漂亮,不像现在,为了充分尊重人权,士兵甚至可以裹着毛绒毯子演练。
女孩如今也站在这幅肖像之前,长久地侧头望着:是你的爸爸吗?rdquo;
我好像见过他。rdquo;她疑惑地说,在hellip;hellip;屏幕里。rdquo;
他是联合政府旗下实验室的工程师。rdquo;因为之前数据提取的项目,曾经上过好几次世界新闻,那是他曾经最光鲜的时候。
女孩啊rdquo;地赞叹一声:现在他在哪里?rdquo;
y低下眼,漠然道:死了。rdquo;
死了?rdquo;
他好像烦了,单脚从轮椅上跳下来:我渴了。rdquo;
喂!rdquo;女孩将挣扎的男孩子一把架起,半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看似纤细的手臂,却有巨大的力量。
你别动,我去帮你倒水。rdquo;她弯下腰朝他轻轻笑道。在医院这几天,她迅速地学会了一整套照顾病人的方法。
此刻她几乎同他鼻尖贴着鼻尖,额头顶着额头,这是一个哄小孩的姿态。y看得见她眼睛上一弯浓密的睫毛,让人想起鸟雀柔韧的翅膀。
现在鸟儿灵巧地一拍翅膀,飞走了。
厨房在走廊左边。rdquo;他望着她的背影,提醒道。
y实在是累极了,半躺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口头同班主任请假:我骨折了。rdquo;他揉了揉短发,从他指缝中钻出的头发仍然翘起,烦躁地说,明天可能不能来学校,后天可能也不能来hellip;hellip;rdquo;
他看着闪烁的屏幕,停了好半天,咬紧后牙飞快道:请把那个编程课题留给我,谢谢。rdquo;
女孩端着玻璃杯里的热水返回时,看到y趴在低矮的茶几上飞快地写着什么,他手里拿着一样宝蓝色的金属物体,探测灯从她双眼内迸出,快速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拍照一样。
随即她得到了结果,他手下按着mdash;mdash;纸质的笔记本,老祖宗的存留。
这是什么?rdquo;
她侧坐在了沙发边,一眼扫过纸上的箭头和代码。
y似乎沉浸在思路中,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笔尾,钢笔。rdquo;
金属的菱形笔头像是一把冷剑,这只宝蓝色的金属钢笔出水并不顺畅,时而哑了墨,只有一道划痕留在纸上,笔尖顿住的地方,又淤积出一个小小的墨点,顺着纸的纹理慢慢地洇开。
半晌,男孩拧紧的眉头松开,一连串字符从笔尖倾泻而出,蓝黑色的墨水在他写圆润的字母a时积蓄着,下一笔又被顺开,留下的字迹深浅不一,像首有韵律的诗歌。
好漂亮。
她出神地看着,薄薄的一张纸上,阻塞不通的思路和条理清楚的推演被同时记录着,这张发黄发脆的旧稿纸像一片历史,不能轻易抹去任何痕迹。
y放松地吐了口气,轻轻合上笔盖,一声啪rdquo;的脆响。
喜欢这个?rdquo;他不动声色地将笔递过去,端起水杯来一饮而尽,对于自己的玩物受到歆羡,感到有些得意。
女孩抚摸着笔壳,看上去爱不释手:从哪儿来的?rdquo;
我妈妈的。rdquo;他说,她说她小时候,每逢不开心,就拿它记一篇日记。rdquo;
女孩拿起桌上的玻璃瓶子,里面只剩下了快要干涸的、蓝黑色的液体的底子,里面漂浮着一些凝固的渣子。
小心些。rdquo;他的嘴唇埋在杯子里,偷眼看着她,声音闷闷提醒道,只剩半瓶了。rdquo;
话音未落,他的眼睛猛瞪起来mdash;mdash;她把手指伸进墨水瓶里搅了一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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