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望着她,还未启唇,她向后使了个眼色,又进来两个眼生的嬷嬷,一左一右地架起她的手臂,力大无比,捏得她的骨头都要折了,不由分说地将她拖出了门。
站住!rdquo;南风手里拿了一根长棒,棒头挨着嬷嬷的衣襟,还不放开。rdquo;
俞西风不在,北风出门未归,东风分身乏术,俞南风瞥见后门处停了一顶眼生的轿子,身形一掠,便从前院到了这处。
奶娘敛袖行了一礼,语气却是冷冷的:小爷还请行个方便。rdquo;
方便?rdquo;俞南风说,从我们院中抢人,真当我们大司空府来去随意?rdquo;
奶娘眸光冷厉:苏尚仪来贵府做客,久久不归,乱了宫中规矩,我等奉王上之命,特来接苏尚仪回宫。rdquo;
南风看了苏倾一眼,苏倾乌黑的眼睛也镇静地看着他:这是我家夫人,没有你找的苏尚仪。rdquo;
大司空迎娶的是荆小姐,小像奴婢可是见过的。rdquo;她冷冷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枚南君令,见此令者如见天子,苏尚仪十日后即为南国王后,今日大司空扣押王后,可是要反?rdquo;
她的声音极洪亮,前院与此处只隔一条狭道,反rdquo;字一出,似乎廊上惊飞无数鸦雀。
立在前院的郑都统双眸一眯,头上系着的白布条,迎风飘着个断头:鸩杀丞相,扣押王后,司马昭之心人人皆知!大司空若敢反,我手下十二卫就侯在门口,定当肝脑涂地,拱卫王上。rdquo;
一时间,前院、侧院皆静默了一瞬,似乎空气都停滞不动,无数双眼,各怀心思地交织着。
南风与东风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忌惮,就是这犹豫的片刻,苏倾开了口,嬷嬷言重了,大司空素来忠义,怎会行悖君之事?rdquo;
她扭了一下身,抓着她的两个嬷嬷见她面沉如水,手上皆放松了。苏倾站直,看了南风一眼:是我回府探亲,误了时辰。rdquo;
奶娘脸上这才带了一丝满意:苏尚仪这才是识大体。rdquo;
苏倾让人扶着上了软轿,远远地听见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和喊声传来,北风单薄的影子追着轿子跑:
倾姐,倾姐别走!rdquo;
奶娘放下厚重的帘子,把外头的光景全遮住了:走快些。rdquo;
轿子让人抬起来,奶娘挤在苏倾身边坐着,轻道:尚仪热么,打扇。rdquo;
旁边的扇子慢慢摇动起来,掀动了沉滞不动的空气,持扇子的手腕细瘦,腕骨上有一颗瘊子。
苏倾侧头看了一眼,旁边人的脸没在昏暗里,似是察觉她看过来的目光,打扇的那只手怯怯地停了一停,随即更卖力地加快了。
小小的轿子里挤了三个人,奶娘体格健壮,担轿的嬷嬷抬得实在吃力,途中要停靠一下,奶娘无法,只得下了轿子,挨个儿叱骂。
苏倾掀开了帘子,借着一束光,回过头去,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春纤?rdquo;
春纤消瘦许多,眼里哀哀的,似乎有了比从前多出许多的愁闷的情绪,微张了口,却没能发出声音。
苏倾伸手抬着她的下颌,压住下唇慢慢向下,春纤拼命摇着头,慢慢地,喉咙里飘出了一声挣扎的嘶哑的气声:哈hellip;hellip;rdquo;
苏倾见了那肉瘤似的断舌,指头麻痹了似的,从指尖凉到关节,她闭了闭眼睛。
对不起hellip;hellip;rdquo;
总是在关键时刻做哑巴的丫头,变作了真正的哑巴。
燕成堇用她做探子,却迁怒似的憎恨和厌恶她这张告密的嘴。
外面刚过了街市,喧闹声尚在耳边,天太热,抬轿的几个婆子坐在轿子杆上咕咚咕咚地饮着大碗凉茶。
苏倾茫然想,要是走,此刻倒是好机会。
春纤枯瘦的手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她惊了一下,忙回过头,春纤抓着她的手腕,眼里泪水涟涟的,慢慢往外推了一推。
走吧。
走吧尚仪,莫说对不起,其实是我对不起你。
苏倾呼吸着轿内闷热的空气,一双眼睛静静地望着她,反抓住她的手腕,掀了帘子跳下去,往外一拖,春纤眼睛瞪大,一只风筝似的让她带了出去。
绣着牡丹花的圆形宫扇啪rdquo;地落在轿子底的绒毯上。
苏倾肺里似乎全是棉絮,没命地跑着,茂密的树冠如云,飘过人的头顶,踏过弧形的小桥,桥下的一条窄河,徐徐东流。
她听得见春纤费力的呼吸,两人牵着的手越绷越紧,像一条撑不住力的绳子,终于,啪rdquo;地一声挣断了mdash;mdash;
春纤让人扑倒了。
着银色铠甲的大内侍卫,源源不断地从桥的两端涌过来,桥下的河像一条光带,折射着刺目的光。
趴在地上的春纤给翻了个个儿,让人一巴掌抽得鼻血横流,苏倾跪在她身前:大胆!rdquo;
春纤瘫在地上,死尸一样地躺了一会儿,颤抖着爬将起来。
后面跟着的侍卫围成一道人墙,一张张嘴都说着同一句话:请苏尚仪回宫。rdquo;
这丫头煽动人心,其心可诛。rdquo;奶娘切齿道,拉下去hellip;hellip;rdquo;
话未说完,她的脸色一变,因为苏倾正靠在桥柱上,眼睛直直地看着桥下流淌的河,那身形单薄,仿若一阵风就能吹下桥去:是我带她走的,若要罚hellip;helli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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