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心了。”
“你向来胆大包天,连九五至尊都敢压在身下,有时候闹得过火了还要教训我几句,若是换了别的皇帝,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陛下恕罪。”
“不行,我要治你的罪,你要跟我成亲,做我的皇后才能抵罪。”
“呵呵……”
“做我的皇后好不好?你不喜欢吵闹,我们就私下里偷偷办婚事,不要那些烦人的老东西跟着掺和,只有你我。”
“嗯……”
“你不知道,那次你穿着女子的衣裙上去献艺,就算戴着面纱也还是被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我既气那些人这样羞辱你,却又看你看得眼睛都移不开了,看了好久才想起来该为你出头了。”
“……”
“安哥哥,我真的特别喜欢你。”
“……”
“安哥哥,你别睡了,我心里难受,你起来陪我说说话,就再说一会儿就好,再多陪我一会儿……”
“……”
“好,你若是累了就别陪我耗着了,我再替你暖暖手就陪你一起睡,你看你这手都冷成这样了……”
陆庭深就这样搂着安明晦,感受着怀里的身子一点一点失去温度,眼眶里温热的液体也止不住地落下。
这一夜注定不能成眠。
***
儿时装作天真少年韬光养晦,夺嫡的过程中又要摆出皇子该有的气度风范,后来终于做了皇帝,又有了安明晦在旁边管着,是以从来没有人能够知道陆庭深究竟是个多么心狠冷漠的人。
陆庭深把玩着手里的玉玺,听着殿外不住地传来哭喊求饶声,神情依旧冷淡,却有着掩盖不住的疲惫,他像是闲聊一般与低头守在身后的李公公道:“朕本来想着,勉强做个好人,做个明君也还不错,天下安定,百姓富饶,朕也有心悦之人陪着。可是你说这人啊,日子过得好了,就总想着去对那些不该管的事多嘴多舌,没挨过打就总也学不会聪明。”
门外那些,正是那日不知死活地撞到他手上的那些个大臣,如今正一个一个被斩首——既然要处置,那自然是要从这些自己送上门来的开始动手。
“要是能晚上十几年遇见他就好了,那样就能先让这些人知道朕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他再出现,所有人都会对他感激涕零。”
殿外的血腥味已经逸散到了宫殿内,李公公站在帝王身侧,闻着这令人作呕的味道,说话时的声音都带着颤抖:“陛下……”
“你不必害怕,朕虽然不明是非,但总归还是不能忤逆了他的意愿,不会真的杀尽这宫里的人。”陆庭深闭着眼,平静地道,“不过朕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那就只能折中一下。但凡议论过他不好的,斩。若是没有,那就赏些银两自寻出路。”
“来向朕揭发他人的,再多赏一倍。朕亲自来审,若被朕瞧出贪图钱财说谎诬陷的,处极刑。”
“朕有心杀尽天下人,可却又怕到了黄泉路上他生朕的气,真是可惜至极。”
自出生起,陆庭深就从来不懂心软,他只知道这天底下向来强者为尊,那些什么道义对错,本就是弱者为图利益的诡辩,世上哪里有什么公正可言?谁的地位够高,谁自然就是公正。
“李公公,朕向来不信那一个‘善’字,无论读了多少经书,听了再多先生的教诲,也依然没一人能使朕信服。这世上能在这方面把朕说得无言以对的,唯有安卿一人。”提起以前的那些小事,陆庭深的神情终于柔和了些许,带着几分怀念,还有和当时如出一辙的无奈,“他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朕再无言可反驳。”
“他说:‘那若是我希望陛下信善、为善,又当如何?’”
李公公沉默片刻,瞧了一眼坐姿随意的帝王不知何时泛起红色的眼眶,轻声道:“安大人是位极好的人。”
“安家那些人,就发配边疆,永世不得回京。”
本来陆庭深是想将其尽数处死的,可是安明晦之前又对他说过一句罪不至死,于是他就亲自见了见安相及其妻室,还去天牢见了见安哥哥。
他见这些人竟面色憔悴,形容消瘦,尤其是那个赝品,更是如疯了一般,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那一点反应都给不出了,于是他就改变了主意。
于人而言,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哪怕是受刑折磨致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让这些人活着,愧疚一生,这才能让陆庭深觉得有一丝快意。
一直不眠不休的做事,该做的事都做得差不多了,陆庭深带着安明晦的尸骨离开了皇宫,走之前还顺手放了一把火,将这已经变成了空壳的皇宫烧了个干净。
至于之后何人称王,如何称王,天下无君是否会乱作一团,那又关他什么事?
陆庭深也并没走太远,只寻了个离京城不远的小乡村,见这地方山清水秀,就找来了当地负责置办丧葬的人,置办了一个平凡无奇的合葬墓。
他压根不想入什么皇陵,那地方太大太空,他怕找不到那先走一步的人,还不如这样一个小小的坟墓,能让两人挨得紧紧的,再不用担心分离。
眼看着那墓修好后,陆庭深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抱着的人妥帖地放了进去,仔细地摆正了那人口中含着的冷玉——那是难得的宝贝,含在口中能令尸身百日不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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