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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在时,对本朝国师多有倚重,常向其询问星象挂相一类事宜。然而自陆庭深继位之后,虽并未动过国师的位子,却也从不曾去请教一二。
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他不信那些而已。
然而当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对着躺在床榻上沉睡的安明晦闭目掐指卜算了半晌后,沉声言道:“双子降世,是祸非福。其命数相生相依,却也并未到生死相连的地步。陛下所问之事,有半数是因**而起。”
陆庭深深吸一口气,眉眼之间已经满是郁气,却仍不得不压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询问:“还请国师直言。”
“安大人如今的名声,陛下心知肚明。”国师双目微阖,似有不忍般叹息一声,“陛下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千夫所指,无病而死。千万人之言语,或可影响天道。”
“安大人的命数比之寻常人要轻薄几分,加之生而为双子,故易受天道影响,此无法可解。”
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般跌坐入身后的椅子上,陆庭深闭上眼,理智觉得自己此刻该怒斥荒谬,却突然觉得连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方才回了仪清宫后,他第一时间就去查看了安明晦心口处突然出现的淤痕,近乎绝望地发现那的确就是自己方才踢在安哥哥身上的位置。
但是还好,至少他们发现的还算及时,他给了那人解药,之后无外乎就是找个地方把人关起来好生养着,最好是能养个长命百岁。
还好,这些天因他的莽撞而欠下这人的,他还可以用往后的余生来慢慢偿还。
这时候,为安明晦再做诊治的太医也检查完毕,额头上满是冷汗地走到陆庭深面前,深深地低着头,声音颤抖着回答:“启禀陛下,安大人的病情……未、未有好转,五脏六腑的生机几近断绝,难以回天。”
“不可能!”他猛地睁开眼怒喝道,“牢里那个玩意吃下解药后不是有所好转吗?!怎么可能到了他这里就不起作用了!”
天子一怒,仪清宫内霎时间跪倒一片,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喊着“陛下息怒”,却心知肚明这个时候陆庭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息怒的。
陆庭深还想发作,却又有一个小太监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进来,眼见宫内跪倒一片的场景就知道自己是撞上了个最坏的时机,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禀报:“启禀陛下,群臣百官正候于乾坤殿内,说是有要事需与陛下商议。”
话音还未落下,陆庭深抬手就是一个杯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吓得那小太监也慌忙跪倒,不敢多说一个字。
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天子的霉头,寂静良久,才听见年轻的帝王笑了几声,那笑声直听得人从心底开始发凉,然后就听见皇帝轻飘飘地道:“好,好得很,这天下都要跟朕作对?来得也是正好,省去了朕找他们的功夫。摆驾乾坤殿,朕倒是要看看,朕的这些好臣子是要说些什么。”
语毕,陆庭深站起身,先走到安明晦的床榻边,轻轻地亲吻了那还在睡着的人一下,仔细地替人盖好被子,附在这人耳边轻声细语道:“我的好安哥哥,若是不想我真的成了遗臭万年的昏君,不想看到这天下倾覆,你可就要好好地看着我再过上几十年。”
“我本是个恶人,为了你才装成好皇帝的模样,你若不在了,那我又何必再装呢?”
待他直起身,面上的温柔情态再不复存在,只剩下无边的冷漠冰寒,准备去会一会那些不安分的臣子。
看来,他这些年还是太过温和了。都怪安卿总在旁边好声好气地劝他息怒,弄到最后都让这些不知好歹的玩意忘了自己是谁。
想着那些时候安明晦在旁边用各种方法劝自己脾气好点的事,陆庭深心不在焉地听着殿下朝臣涕泗横流的劝谏,面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说来说去这些人还是觉得安明晦是个祸患,无外乎是劝他处理了那人罢了,翻不出什么新鲜花样。
“好了,众爱卿要说的,朕已经了解了。”若是由着这些人说,还不知道要说到多久,陆庭深干脆不耐烦地打断了此刻正滔滔不绝的那人,脸上依然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诸位也知晓,安卿近来身体抱恙,朕实在是颇为担忧。想来想去,应是因着向来天妒英才,故而才有此一变故,于是朕也有了些想法。”他不紧不慢地说着,利刃一般的视线划过殿下的每一个臣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句道,“安卿若是有恙,举朝上下便尽数陪葬,以慰忠臣之灵。”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陛下,万万不可啊!”
“还请陛下三思,怎可为一个祸乱朝纲的妖人,做出如此有违人伦之举!”
这样的反应,与他料想中的分毫不差。今天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些没什么脑子的废物,自然是贪生怕死的,一个个那掩盖不住的慌乱直看得他想笑。
当初他在朝中安插人脉,也只安在了关键的职位,剩下的那些人也没怎么费心思去调整过,总归不是什么重要的位子,凑合能用也就行了。如今看来果然还是将就不得,这没脑子的人,就算过了多久也还是没法学聪明。
“爱卿方才怕是没听清。”陆庭深难得好脾气,笑得真诚了许多,语气也越发和缓,说出口的内容却是令人更加胆寒,“朕说的是‘举朝上下’。下至洒扫婢女,上至朕自己,皆在此内。与朕同亡,爱卿莫非觉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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