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深想听的根本不是这些话,他不悦地蹙起眉,抱着安明晦的手臂倒是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进一步强调:“你可知道, 今日你既知道了我的打算,那从此你要么入我麾下,要么与我为敌,再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这倒是让人苦恼了,我向来心思浅薄, 从未打算过入什么阵营。”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使得陆庭深更加生气了,冷声道:“如果我说,那皇位必然会是我的,你信是不信?”
明明是随便说出口被人听到有可能会掉脑袋的话,但早已经知道剧情的安明晦只是镇定地回答:“自然是信的。”
听他回答得不痛不痒,语气里却又带着真诚, 陆庭深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当真再无话要与我说了?”
在听了他这样问过后,安明晦当真思索了片刻,然后便笑着摸了摸七殿下的头,温声道:“多谢殿下昨日送的植株,我会好好照料它。”
“如今天气寒冷,殿下也应当多保重身体,多加几件衣裳。”一边说着,安明晦一边松开抱着面前少年的手,并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大氅,动作温柔地为陆庭深披上,“身体若是垮了,那即便有再广大的志向也无处施展。”
在做着这样的动作时,他也不由得回忆起曾经萧承渊无数次为自己披上衣服的场景,笑意中便不由得多了几分怀念,自言自语道:“世间因果轮回,当真是有趣。”
摸了摸大氅领口处的那一圈柔软毛领,陆庭深不甘心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没有再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嗤笑道:“你信神佛?你觉得那种玩意当真存在?”
这个问题让安明晦犹豫了一会儿,才含糊地回答:“应当算是信的。”
事实上他不但亲眼见过神,甚至还跟神在床上滚过了不知多少次。
要这么说的话大概他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了。
陆庭深眯着眼睛,觉得身上的大氅虽厚实,但却好像还是不如刚才两人相拥的时候那样温暖。
“无稽之谈。若世上真有神佛,那又哪来的那许多不平冤案、贪官污吏?”
被这样直白地反驳了观点,安明晦也依然丝毫不见生气的模样,只依旧温和地点点头:“的确,鬼神一事本就虚无缥缈,真假只由心证罢了。”
——这样的人真的适合留在官场上吗?
看着面前人带笑的眉眼,陆庭深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他面前的这一个安明晦实在是太过温和柔软,好像丝毫不带棱角一般,让人既不忍心对他恶语相向,又会忍不住担心这样软和的性子是不是总是会被别人欺负了去。
他明明只适合安静地坐在洒满阳光的庭院里,面前摆上一张琴、一壶茶、几卷书,然后带着微笑轻轻启唇念着书页上所写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人心向来叵测,若是没人护着这人,无论在哪怕是都要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哼……”驱散头脑中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陆庭深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抬手裹紧了身上的大氅,似笑非笑地看向安明晦,“我不喜欢亏欠于人,看在今日你多管闲事和这件衣服的份上,我可以应允你,日后不会绝了安家的路。”
这话如果被安明晦之外的人听了去,不但要笑他狂妄,还会觉得他多半是头脑有问题。
甚至就连陆庭深自己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己今天可能真是被这个安家的小傻子给影响得变傻了些。
然而只有安明晦听完了他的话后,认真地点了点头,微笑着回道:“那就多谢了。”
于是陆庭深又一次盯着那笑脸注视了良久,他想:安家的这个小影子真是古怪,明明不沾风月,却总让人生出天下风月皆不如他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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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安明晦回到安府之后,没过多久就等到与他临时交换了身份的兄长敲门进了房间,一进屋就摘了面具,与他模样相同的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心虚地凑过来认错:“辛苦啦,我也没想到那酒后劲这么大……”
“无妨,但还望兄长日后莫要贪杯,毕竟身体为重。”一边说着,安明晦一边开始着手解开自己的衣带,“先把衣裳换回来。”
安哥哥站在原地看着自家弟弟更衣,目光扫过那露在外面的脖颈和里衣下隐约看得出线条的腰身,屋里烛火的光亮摇曳闪烁,映着那人柔和的眉眼平白生出几分旖旎气氛。他眨了眨眼睛,似乎十分不解地道:“分明是同样的脸,却总觉得初二要比我好看许多。”
“那就先谢过兄长抬爱了。”
见安明晦差不多快要脱好了身上的外衣,安哥哥也连忙着手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襟,一边宽衣一边又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说起来,今日天气如此寒冷,你就只穿了这些出门?”
“出门时穿了大氅,不过方才在宫里时被我自作主张给了七殿下。”提起这个,安明晦才意识到把兄长的衣服擅自借出去不太好,便又歉意地补了一句,“兄长若是介意,我之后就再去置办一件新的。”
安哥哥当然不会在意一件衣裳。
但是他在意安明晦和陆庭深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近了。
“你答应过我不会和他走得太近的。”
他愣了一下,随后又继续整理手上脱下来的衣服,把它们逐一整齐地放到桌面上,叹着气道:“兄长,就当是我多管闲事也好,可否答应我不要与七殿下交恶?如果可以的话,也希望你能劝劝安大人,不要让安家太早选定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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