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领着一群动物在山上种了一下午的树,饶是安明晦习惯了跟它们朝夕相处,偶尔也还是不免觉得自己这样简直像是开了个动物园一样。
晚上回到院落里继续教赤鸦读书修炼,安明晦偶尔会在赤鸦自己站在书桌上看着自己给他的书时走神一下,在脑子里算一算前妖王的亲信什么时候会找来,仙界的人又什么时候会找来,自己又该什么时候让赤鸦回去仙界。
应该还是得放在身边多看顾照料几年,不然像这样什么也不懂,心思又单纯,若是回了仙界说不定也会被暗算欺负。如果中途赤鸦自己恢复了记忆或者主动想要回去仙界,那顺其自然放他回去也就是了。
“喵嗷?大狐狸?”
回过神,安明晦就看见赤鸦站在桌上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眨着灰蓝色的圆眼睛问:“你在偷偷想什么?都不看我。”
“只是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傻的白虎。”他目前也只见过这么一只白虎,这个词其实应该替换为主角,但这是不能说出来的,“日后可不能轻信别人,否则被骗了都还不知道。”
“我才不是傻,只是可爱而已。”赤鸦特别不开心地用爪子拍了拍身下的桌面,安明晦看着真怕他一下子把桌子给拍坏了,“我的皮毛这么好看,长得又这么小,比那个猫妖可爱多了,你不喜欢吗?还是说你更喜欢那个猫?”
这么小就学会问这种送命题了,安明晦一时也不知道是喜是忧,只能无奈地回答:“小猫才刚出生不到半年,你跟这么小的幼崽比较个什么呢?”现在看起来是小,但他相信白虎的实际年龄应该是自己想象不出来的数字。
“可是我也还小。”没有得到大狐狸的正面肯定回答,小老虎有点失望。
磨磨爪子,赤鸦转头跳下桌子,跑到院里的那棵槐树下弓起身子一个劲地刨着那一块土地,挖了半天之后终于把脑袋探进去,费力地叼出一个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倍的酒坛,拖着跑回安明晦的书房。
“这个好香,我想尝尝这个!”
那是安明晦十年前埋下的酒坛,里面是他自己做的杏花酿,因为制作时放了些特殊的灵草,所以这酒除了味道好之外还有许多益处。
他也清楚赤鸦现在心里还在跟小猫妖暗自较劲,便也不阻止他,反而顺从地打开了封泥,拿来两个酒杯将其倒满,然后将其中比较小的那一杯放到了赤鸦面前:“酒喝多了伤身,你且尝尝味道也就可以了。”
赤鸦从来不懂得跟他客气,迫不及待地低下头伸出舌头舔着酒杯里呈琥珀色的液体,没一会儿就把那小酒杯给舔空了,还意犹未尽地伸舌头舔着自己被沾湿的胡须,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刚喝了几口的安明晦。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酒鬼。”不由得失笑,安明晦伸出手指在赤鸦面前晃了晃,“这酒劲头也不算小,你还看得清东西吗?”
深深地感到自己被小看了,赤鸦一张嘴就准确地咬住了大狐狸的手指尖,却只是把那一截指尖含在嘴里,那几颗尖利的牙齿轻轻地磨了磨他的皮肤,又用柔软的舌头舔了舔,很小心地没有弄疼他,让人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在威胁还是撒娇。
抽出了自己被口水沾湿的手指,安明晦无奈地拿起酒坛再次给赤鸦倒满,看着小家伙又把脑袋埋进酒杯里,实在哭笑不得。
山林里的其他小妖往往是喝了一杯就晕晕乎乎的了,看起来这白虎体型虽然变小了,酒量却是没受什么影响。
难得有了这样一个独特的酒友,安明晦也就陪着多喝了几杯,旁边还放着一块绢布,以便他时不时给喝得满脸都是的小老虎擦擦脸上的毛。
这不小一坛子酒到最后竟然见了底,就连安明晦都觉得有了几分醉意,赤鸦却还是十分精神的模样,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意犹未尽地偷偷跑过来舔了舔他手上的酒杯。
舔干净了他的杯子后,赤鸦高兴地抬起头:“这边的酒里有你的味道,我喜欢这个!”
“瞎说些什么。”笑着点了点赤鸦的脑袋,安明晦把手里的酒杯放到一边。
乖巧地蹲坐在桌上,赤鸦抬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盯着面露醉意的大狐狸,看着那被烛火映得格外红润的面颊,发自心底里觉得自己捡到的大狐狸真是太好看了。
撒娇似的喵喵叫着,他用脑袋顶顶安明晦放在桌上的手,示意他快点摸摸自己,然后问道:“我最喜欢大狐狸了,你最喜欢的也是我对不对?”
“这个词可不能胡说,”从善如流地抚摸着小老虎脖子到后背上的毛,安明晦一边笑着一边纠正他,“不过最喜欢的人啊……曾经倒的确有过。”
原本赤鸦正享受着顺毛的服务,一边舔着爪子给自己擦擦脸,听了他这话却是动作一顿,猫科动物特有的那对瞳孔也不自觉地变得细长:“不是我?那是谁?那个人在哪里呢?”
他听见他的大狐狸声音中罕见地带着一丝落寞,轻声回答道:“已不在这世上,再也不会见到了。”
小老虎低头蹭蹭安明晦的手指,软软地安慰道:“大狐狸还有我呢!”
又说了一会儿话,安明晦便带着赤鸦回屋睡下了,喝了些酒之后睡眠总是格外香甜,些许动静是吵不醒人的。
他自然也不会知道睡在自己尾巴上的小老虎偷偷跑下了床,在黑暗的房间里幻化成了少年的模样,拉来一把椅子坐在床边,捧着脸笑得十分天真灿烂地看着他的睡脸,自言自语道:“真好,大狐狸以前最喜欢的人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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