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一会儿,他就听见自己身边突然传来一个小小的声音:“抱歉,是我唐突了。”
听声音的位置可以猜到萧承渊大概是蹲着或者半跪着,头部与他差不多在同一高度,听声音似乎有些失落。
“我无意冒犯,只是……”萧承渊停顿了片刻,随后才满含苦意地说完了这句话,“只是希望师弟能多喜欢我些。”
这下好了,安明晦发现自己又猜错了。
原来这些年他的师兄根本不是暗恋而不自知,而是一直都在明恋。
以萧承渊的能耐,肯定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没有睡着,于是他也索性不去装睡,只闭着眼睛回了一句:“好了,此事以后再谈,师兄去拿床被子睡下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萧承渊此刻根本不可能入睡,即使是在软榻上都觉得距离师弟太远,一闭上眼睛便是安明晦方才冷淡的话语在耳边回荡,扰得人难以安心。
于是他拿着被子回到软榻上,等到安明晦呼吸平稳熟睡之后,又起身悄无声息地靠着床榻坐到了地上,至少这样身后便是师弟的呼吸声,也算是一分安慰。
有些阴暗的心思,是萧承渊永远都不想让安明晦知道的。
比如他瞒着师弟,私下里命手下杀死过不知多少个在背后嚼舌根的下人和江湖草莽。师弟即使不良于行,那也不是这些人有资格议论的。至于那些背地里唾弃编排他二人之间有腌臜关系的人,更是死得凄惨。
又比如他在心中,曾不知多少次对广煊和范语兰动过杀心。这二人凭什么能同他一般得了师弟的关怀?每每来访都占去了本该属于他的关注,还是杀了清净。
第28章 正道至上(7)
萧阁主和安公子吵架了。
这件事情一大早就几乎传遍了流云阁, 弄得人人皆知。
也不是说他们两个像市井流氓吵架那样闹得人声喧哗, 甚至安明晦看起来一直都和往常一样,面带微笑, 待人有礼,没有任何异样。只不过萧承渊这边就比较明显了一点,从推着安明晦走出屋门开始就一直维持着低气压, 整个人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死气沉沉。
这种情况怎么评价呢,大概就是心理素质极差, 惹了心上人生气之后心态立刻就崩了。
安明晦猜到了今天多少会有些尴尬,但也没想到萧承渊的反应这么大, 只凭今天的这个反应根本看不出来这人昨晚还那么强硬地骑在自己身上。
而且如果不是亲身经历, 他真的猜不到师兄在那方面竟然是这么奔放直接的性子……
流云阁建在地势陡峭的山上,车马在山下等待着,所以这一路是由萧承渊背着安明晦走完的。
而就在萧承渊这么明显的坏心情下, 走在他们旁边轻松地拎着轮椅的广煊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地火上浇油:“哎呀,难得看见你这疯子吃瘪,怎么,做了什么事惹安哥发火了?还是说安哥终于也受不了嫌你烦了?”
“咳, ”安明晦干咳一声, 心里想着这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哪壶不开提哪壶,“广煊, 莫要总是开师兄玩笑。”
“我可没跟他开玩笑。”广煊冷笑一声, 依然以抨击萧承渊为乐趣, “我巴不得安哥你烦了他, 就算离开了流云阁,你到昇阳山庄来,也一样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这句话可就戳中萧承渊的软肋了。
萧承渊原本平稳的脚步顿了顿,只见他转过头,目光冰寒地看了广煊一眼,单从那神色看来要说他下一刻会拔剑杀人也无人会怀疑。
范语兰也被他那可怖的杀意所慑,连忙拉拉广煊的衣袖,低声劝说:“煊哥哥,别再说了。”
“你们两个都安分些,广煊别总是与师兄斗嘴,师兄也别总这样较真。”安明晦叹了口气,拍拍自己面前属于萧承渊的结实肩膀,“我难得出来一次,你们还不让我清净些好好欣赏外面的风光?”
对于萧承渊来说,安明晦的话永远都是最有分量的,于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直接闷闷地道了歉:“抱歉。”
“师兄你也是难得出来一趟,虽说是有要事商议,但既然路程没那么赶,那一边走一边玩得开心些也好。”
“好。”答应是答应了,但这语气听起来依然还是很沉闷,表情也还是十分苦大仇深。
那边广煊和范语兰也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安明晦瞥了一眼,趁着他们没注意这边的空档,低头凑到萧承渊耳边小声道:“昨日做了那样的事,我都还没生气,师兄怎么反倒不高兴了?难不成是生我的气?”
“没有。”萧承渊摇摇头,回答得很快,“我不会生你的气。”
只不过是心口处有些发闷而已,他以为自己和师弟一直都是彼此最亲近重要之人,以为师弟陪伴自己这么多年下来,应当也是存了跟自己相同的心思的。
阁中长老曾多次劝他娶亲,然而娶妻生子这个词在他听来实在太过空泛,哪里有与师弟厮守终生重要?他的心思被师弟占满,闲暇时间也要陪师弟解闷或者研读医书,根本没有那份心思也没有那个空闲娶个无关紧要的女子过门。
“那就别这样苦闷了,昨天你那样二话不说就压过来,我自然是不可能接受的。”安明晦的双手环抱着萧承渊的脖子,贴在他耳边说话,不一会儿就看到这人连耳垂都红得要滴血,却还是绷着那张冰块似的脸,“而且我倒要问问,师兄你究竟是如何看待我的?我可不希望我的师兄长大后反而成了个轻浮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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