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很久了,久到她在又一次发布为自己辩解的消息后把下面瞬间堆积的上万条相关评论都看去了大半的地步,明明万箭穿心,她还是想在这些尖利的刀子里寻找可以信任接纳自己的手,结果却又一次让她崩溃。
终于,她垂下手放下了手机,光源离开面部的刹那还能看到她麻木的表情。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不动,让她在活动身体时动作格外僵硬,颜凝在凌乱的床铺上缓缓爬动了几下,很快就摸索到了床头柜的方向。
那里放着整整一瓶安眠药,和一杯早就凉透的开水。
手即将触碰到药瓶的瞬间,大门处穿透力极强的门铃声钻进了封闭的卧室里。
颜凝伸向药瓶的手顿了顿,只犹豫了下便没理会门铃,继续伸手拿药。
然而门铃声依旧不断,它极有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让握着药瓶就等着不知名来客走人,然后再安静离去的颜凝忽然烦躁起来。
三分钟hellip;hellip;
五分钟hellip;hellip;
十分钟hellip;hellip;
对方按门铃的频率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样,明明是寻常的铃声,在颜凝的耳中却是能不断撩拨她火气的魔音。
她啪的一声放下手中的药瓶,摸着黑爬下了床铺,想要走出卧室之际不争气的身体还踉跄了一下,好悬抓住门把手才没摔个狗吃屎。
好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就被颜凝很快丢在一边,她打开卧室门,穿过昏暗的客厅走到了大门前。没有立刻开门,她先是通过猫眼看了一下来人是谁,随后是露出讶色将门打开。
屋外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最多不超过二十岁,绑着马尾衣着朴素,并不出众的小脸架着一副细边黑框的眼镜,此时正抬头看着她。
梅,梅露?rdquo;颜凝迟疑地叫出来人的名字,不算熟络并且很是意外的语气,你hellip;hellip;你来干什么?我和星海已经解约了,作为公司安排给我的新助理,你也没有必要来我这里报到了。rdquo;越是说到最后,她越是冷淡。
然而这个小助理开口第一句就让她惊到了:我从星海那里辞职了,特地过来投奔凝姐你的。rdquo;
什hellip;hellip;?
我去星海应聘工作,就是为了想到凝姐你这边做助理的。rdquo;眼镜小姑娘继续说道,镜片后的眼睛认真又郑重,凝姐不在星海的话,我也不去了。rdquo;
你在说什么呢?rdquo;饶是颜凝已经破罐破摔不在乎形象不在乎任何东西一心求死,这会儿也被这个在她身边干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小助理弄得莫名其妙。或者说,她被对方看她的眼神弄得不知所措,这个姑娘是认真的。
凝姐还记得六年前吗?rdquo;小助理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六年前,X市的四海游乐城。冬天,下着大雪,你在那里演过话剧。我有看,一直看到了最后。rdquo;
六年前hellip;hellip;
颜凝的记忆一下子跟随她的话语翻到了那个时候,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你hellip;hellip;你是?你是那个小女孩!rdquo;
六年前的她还是中戏的学生,更没有出道,在学校老师的安排下得到了一次游乐场话剧演出的机会,因为外形出众拿到了女主角的剧本,她和有幸参与的同学都非常珍惜,每天都很认真努力地排演。
那是她第一次当众演戏,所以记得非常清楚。
辛苦彩排之后,他们的初次登台就是在一个冬天,在游乐场搭建的舞台上,面朝露天的观众席一展演技。
天气冷,虽然是周末,那个时候的游乐场并没有多少游客,他们开始表演时也就十几名大小观众聚在台下看着。
就算只是如此,颜凝也非常满足了,热情十足地演绎着。
然而天公不作美,半道中下起了鹅毛大雪,露天的观众席上本就不多的看客很快散了。
这让舞台上所有的演员都感到无措和沮丧。
台下没有观众,台上的表演还有必要继续么?
正在这时,最后一个还没走的小姑娘却是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了一把折叠伞,灰扑扑的颜色还坏了一角,她不慌不忙地将它举在头顶,继续坐在原地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继续看向舞台。
就是这样一双眼睛,鼓舞了台上的所有人,哪怕台下只有一个观众,他们也要演下去。
就这样,台上的人们继续表演,台下那把撑开的破旧小伞也铺上了一层白雪。
颜凝也因为这件事开始坚定了演戏的道路,这条路虽然辛苦甚至孤独,可只要一想到有人会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她就觉得什么辛苦都是值得的。
六年后,她终于出头,从籍籍无名变成了二线明星,可眼看就要拿到影后之位跻身一线,却被重重击落,跌进泥潭再难翻身。
我是被枷锁困住的雄鹰,是被石头压住的树苗,我看不见天空找不到出路。rdquo;
有人在这时轻轻地念着,颜凝却是浑身一震,那是她当年的话剧台词。她颤抖着嘴唇看向对面的人,女孩依旧在念,声音平稳又温柔。
但我相信,只要给我机会,我就能挣开枷锁,推开巨石,舒展羽翼重飞高空,脚踩大地枝繁叶茂。rdquo;
一瞬间,颜凝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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