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份明了,郭延锦待他仍然十分亲厚礼遇。
郭延锦问及吴涯时,诚王知道他肯定是听太子妃说的,不得不让吴涯出来见人。
因为是面对储君,吴涯就不得不行跪礼,倒是郭延锦双手扶着他,如沐春风笑道:子净还说吴先生如何有士之风骨,怎么一个lsquo;南揖北跪rsquo;都不知?rdquo;
吴涯脸上不禁红了起来,别人不知这个风俗,吴涯哪里会不知。胡人流行跪礼,而南面汉人流行揖礼。虽说本朝礼仪又多融合了跪礼,但不是正式场合,郭延锦以此来免了礼也没有毛病。
于是郭延锦在宴席上先与诚王、吴涯谈些诗词、对子的文字雅趣游戏,显露出不下于进士的文学造诣,兴致高处他亲笔写的诗,吴、范一看那书法,也是心折之极。
宴席过半,郭延锦才谈到此时正在举行的秋闱的事。
郭延锦对于来年春闱一脸期待,求贤若渴的态度,由此就和诚王谈起朝政弊病,说起为父皇分忧的事来。
铺垫了前因后,又一副贤教表情,叹道:五弟,不知你有没有瞧见,父皇鬓间多了丝许白发,为这大周江山,父皇也是呕心沥血,也是我们做儿子的没有做好,不能为他分忧,还常有龃龉,让他担心。rdquo;
郭延铮连忙道:臣弟竟是没有瞧清楚,孝心倒不及三哥了。rdquo;
郭延锦淡笑:你我兄弟间,不必来这些虚的。老大、老四、老六、老七不知我的心,你还不知吗?rdquo;
郭延铮道:三哥如此待我,我倒承受不起了,只是人微言轻。rdquo;
锦延锦像是有几分酒意叹道:圣人有云,萧墙之祸,我每每警醒,却总是力有不殆。尚若咱们几个兄弟齐心为父皇分忧,只要父皇一句话,我便带着婉妍做个逍遥王爷,谁当太子我也不必操心了,那才好了。rdquo;
范、吴等人听了不禁一惊,但是此时起身告辞已是晚了,郭延铮道:三哥真是醉了。三哥这太子可是父皇亲封,父皇岂会儿戏?rdquo;
郭延锦抬起醉眼,又点了点头,说:诸兄弟中,只有五弟还拿我当兄长,处处维护于我。rdquo;
郭延铮不知为何,也生出些心虚。太子与别的几位兄弟不和,与他素来交好,太子喝高一点时与他说句掏心窝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郭延铮道:三哥哪里的话,无论是君臣还是兄弟,这都是我的本份。rdquo;
郭延锦道:说起来,我正是有事想找你商量,我一人之所恩,多不周到的。rdquo;
郭延铮道:不知臣弟何处可为三弟分忧?rdquo;
郭延锦说起河东煤矿的事来,此时煤矿应用得比较广,而河东一带的矿主也颇为豪富。郭延锦列举一些相关的数据,事无俱细,包括吴涯在内,听了也不禁心下赞叹。这位储君心底装着是这些东西,不是风花雪月。
郭延锦说是想要将煤矿税收都数字化的管理起来,一方面不压制产业的发展,另一方面切实增加朝廷的税收。
郭延锦道:西北不太平,北边也不太平,可是在我带回河东的银子之前,户部还有几两银子?战事一起,黄金万两,可是自废武功,谁知五胡乱华之祸不会重现?rdquo;
郭延铮道:三哥是否多虑了?契丹已然式微,西北羌人、吐蕃人也多年与我大周未有大的战事了。rdquo;
郭延锦摇头叹道:身在帝王之家,岂能不居安思危?中原富饶,苦寒之地的邦域岂能不来抢掠?历朝历代不是亡于外族,便是祸起萧墙,而一旦内乱,外患变本加厉,最终天下狼烟四起,百姓生灵涂炭。子净还跟我说,她师父做过一首词:峦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行径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rdquo;
郭延铮不禁震惊一时难以说话,而吴、范则更加沉默。这词忧国忧民的情怀,与范子良平日的豪侠之气也有相通之处。
范子良想着:太子原来是个这样的仁心仁爱、忧国忧民的储君,他也很好呀,换了别人上去,就算是诚王爷,那未必就做得比他好。而且夺嫡之争,帝王博弈,百姓何辜?太子若不能顺利继位,不管谁为难他,总有杀戮,就算是不是诚王爷也已经杀戮了。这又是何必呢?太子待诚王并非无兄弟之情,也并非无义,他更非无德,自己从前究竟为什么盼着诚王能一飞冲天?只因诚王与自己亲厚吗?
范子良赞道:真是好词!殿下有如此仁人之心,也是天下百姓之福。rdquo;
郭延铮被郭延锦的王八之气惊了一会儿,此时回神,看了范子良一眼,心情复杂,口中却道:子良所言不错,三哥心怀仁义,是天下之福。rdquo;
郭延铮说起仁义,又不禁想着捧杀rdquo;,因为此时要说太子无德是不成的了,他目中划过一道精光。
郭延锦虽然戏好,到底也有五分真情,若是平时,依他的性子不会这样作态罢了。
郭延锦道:父皇为了朝政是操透了心,换来了大周的盛世。可是就是在这样的盛世下,我才感觉到了盛世的杀气。不仅是我在河东所见所闻,吏治之败,百姓之悲,已是触目惊心。可是这太平盛世下,歌舞升平,也正消磨着男儿的毅志。这样的盛世正积蓄内忧与外患,两重并发,被消磨了毅志的大周男儿却无力抵抗。我也真想只我一人多虑,可隐隐总觉得历史殷鉴不远。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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