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冷冷地射了过来,丫鬟吓了一跳,不敢再看,贺朝羽这才慢慢起身,往楼上而去,又推开落地窗,来到了阳台。
阳台上其实看不见那个僻静的蔷薇园,自然也看不到娇小姐,可他依旧固执地站着,仿佛要站成一尊雕塑。
“喵……”塔塔神出鬼没来到贺朝羽身边,蹭了蹭他的裤脚,贺朝羽抱起了它,望着远处的风景轻声道:“又只剩我们两个了么?”
蔷薇园的蔷薇怒放着,红彤彤的色彩,格外张扬,一片生机盎然。
薛慕仪本来和薛慕淮静静走着,可看着这么活泼的颜色,她忽然来了兴致,忍不住伸手去摘了几朵。
蔷薇带刺,她怕扎伤手便小心翼翼地探手,微微垫起了脚尖。
薛慕淮看到,暖色的夕阳给少女的鬓角镀上了一层灿金的光芒,温柔恬静,她的身材苗条纤细,却比他印象中那个小姑娘抽条了不少,甚至还隐隐有了玲珑的曲线。
几乎是一瞬间,薛慕淮便惊觉,睨睨原来长大了。
她已经十五岁了,正当是亭亭玉立的年纪,容色纤嫩动人,他很清楚,她是个极漂亮的小姑娘,不自觉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可这傻丫头又分明偏偏纯稚娇憨,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心性。
薛慕淮不自觉勾出个笑来,待想起饭桌上,贺朝羽那双黑黢黢的眼睛时不时掠过薛慕仪时,他又忍不住蹙了蹙眉。
自家的傻妹妹还没开窍他是知道的,可若是贺朝羽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呢?
少年心性本就容易知好色,慕少艾。
想到这,他眉头皱得越发深,谁都可以喜欢睨睨,只有他不可以。
薛慕仪裙摆轻盈地略过低矮的草坪,她转身,举起了手中的蔷薇花,站在树影下,朝着薛慕淮笑吟吟道:“哥哥,好看吗?”
薛慕淮配合地点了点头,却问:“睨睨,你来这里是想和哥哥说什么吗?”
薛慕仪捧着蔷薇花走了过来,“嗯”了一声,忽然道:“哥哥,我不喜欢杜姨娘。”
“为什么?”
薛慕仪似乎有些为难,蹙了蹙眉,又问道:“哥哥,你知道一个脸上有伤疤的名字叫生哥的人吗?”
何磊生?
薛慕淮一顿,眉眼莫名有些冷,“听过,生哥原名何磊生,是清运帮的一把手,为人阴险又暴虐,背地里做了不少坏事,臭名昭著。这样的人,薛公馆一向敬而远之,睨睨,你又是怎么知道他的?”
何磊生有清运帮庇护,在大上海到底是有几分脸面的人物,薛慕淮不会不知道他。
再说,他一直都不会忘记施慧如听到他的名字时流露出的恐惧,可是,睨睨怎么会也遇到他?
薛慕仪垂下了头,轻声道:“我今天去轮船厂看爸爸的时候,无意中却看到了杜姨娘悄悄上了一个陌生男子的车,我还听到,她称那个人为生哥。”
她故意略去了自己差点遭受那几个混混欺负的事。
说到这,她又皱了皱秀气的鼻子,不屑道:“哥哥,那个生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杜姨娘却和他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对劲。还有,我觉得爸爸肯定是在她教唆下才会撤了你管理轮船厂的权利。”
薛慕淮没说话,脑子里却在默默思考着什么。他知道,杜弈怜背后肯定教唆了薛定山什么。
不过,他并没有计较,左右杜弈怜不像能得到什么好处,薛定山又能有事可做,他便由着他们去了。
薛慕仪又道:“哥哥,你还记得前几次轮船厂有人闹事吗?你说,这会不会也和这个生哥有关?”
听到这,薛慕淮笑了笑,“睨睨,这些话,你都是哪里听来的?”
他的语气分明很意外,在他心里,睨睨一直都不像是有这么多心思的,况且,她说的猜测,很有可能真的。
而他记忆中的傻妹妹可不会关心这个。
薛慕仪不答,只闷闷道:“反正,我就是不喜欢杜姨娘,觉得她肯定有问题。”
见她开始无理取闹一般撒娇,薛慕淮拍了拍她的头,顺毛一般道:“嗯,没事的,哥哥明白。”果然,这才是他的妹妹。
“那哥哥相信我说的了吗?”
薛慕淮点了点头,“其实之前轮船厂闹事,我便让阿力调查过,他说这些人很可能是道上的。
可是,我们薛家在大上海好歹也有些地位,一般的小喽啰自然不敢来惹我们。可如果是何磊生这种亡命之徒,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所以,睨睨你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听到这,薛慕仪露出个笑来,不愧是她的亲儿子,靠谱!
她又问:“那哥哥想怎么做?”
薛慕淮叹了口气,“可其实我们一点证据都没有,何磊生这个人一向狡诈,又有清运帮这个庞大的背景,巡捕房也拿他没办法。不过,我会让人盯着他和杜弈怜的。”
听到这,薛慕仪忽然有些忐忑道:“哥哥,我有个想法,你看看可以吗?”薛慕淮挑了挑眉,望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薛慕仪继续道:“哥哥知道清运帮背后的老大是谁吗?正好,爸爸说我们薛公馆要办宴会,如果能请得动他,我想,怎么也能够震慑到那个生哥。”
她还记得,清运帮背后的主人叫叶钧舟。
这便是她的想法,既然没证据对付何磊生,那便利用他背后的清运帮来牵制他,在叶钧舟的敲打下,他怎么也得收敛一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