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璜看出了他的窘迫,身在主脑的主场,青霄又是刚刚爬过最后一道坎还没完全稳定住的状态,能维持住平局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要不然本来也不会预定让巫璜跟主脑死怼。
巫璜叹了口气,指尖从伤口上移开,划开的伤口血气渐收,而污浊翻涌犹如一条条见缝就钻的泥鳅,追随在他的伤口附近徘徊。
他主动露出了个破绽,只要主脑抓住机会就能把他一道拉扯进这翻涌的泥泞污浊之中彻底沉沦,但是从和青霄的争斗中分神,主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在这条小阴沟里翻船。
虽然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主脑依旧不怎么把青霄看在眼里,却也承认这个小跳蚤确实是一击打在了它的薄弱点上。
是巫璜?
还是青霄?
如果换一个人,主脑也许会稍微思考权衡一下利弊,但既然是巫璜……
可不要忘了主脑本就是由那些没爬上诺亚方舟的怨念仇恨汇聚成的一缕执念不散,作为“它”的执念对象,巫璜的任何一个举动都会引起主脑的剧烈反应。
主脑确实犹豫了一下——短暂到谁都没察觉连它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一瞬——而后没有任何迟疑地冲着巫璜就扑了上去,整个世界山洪海啸般地动山摇崩裂出一道道裂纹,一道比一道更高的巨浪涌起,要把巫璜埋在一层比一层更深沉的污秽之下。
即便是死,它也要拖着巫璜一块永世不得翻身。
巫璜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动作,大量失血也让他一下子很难拿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反抗措施,巨浪涌到眼前时他唯一做的动作只是眨了眨眼睛,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那种主脑所最讨厌的,那些怨念仇恨所最痛恨看到的漠然。
像是足以把人逼疯的恶毒情绪,像是这淹没了整个世界的污浊洪水,半分都泼不进那双冷淡的眼里。
啊啊啊啊啊啊——————!!!
世界发出了愤怒的,崩溃的,诅咒般的尖叫。
机会!
快散架的骷髅空洞的眼窝里,忽地亮起了一抹寒焰。
……
……
翻涌的污浊在巫璜眼前停下了。
滔天的巨浪被摁了暂停键般尴尬地停在半空,缓缓地化为黑色的雾气。
世界亮了起来。
浑浊的灰水洗过般化为了纯然干净的白,像是光终于破开乌云从四面八方照进了屋子里。青霄那具摇摇欲坠的骷髅不堪重负的“哗啦”散了架,和那些黑色雾气一起湮灭在明亮的白光之中。
“还真是差点死这儿。”无机质的声音嗡隆隆地从四面八方响起,极为人性化地模拟出个长舒一口气的音效。
巫璜终于露出了稍显讶异的表情,“你……”
“对对是我,你等一下啊这个状态我还不太适应。”那声音说着,半空中一点点聚集亮起个明光,澄净柔和半点不刺眼,还带着让人打心底涌起的暖意,仿佛春日里眼光明媚万物萌生,漫山遍野铺着绒绒的绿意。
但说得再好听,这也就是个光球。
声音从光球里发出,卡啦卡啦时不时还有点杂音,“视角这么奇怪真不知道主脑是怎么适应的,当个球麻烦死了平衡都不太好找,手脚都没有一不注意就变成滚地球……”
这种竭力想要稍稍活泼些又无能为力的僵硬语气,无疑是属于青霄的。
青霄光球在巫璜面前艰难无比地尝试着把自己拉长变形,却半天只捏出个歪歪扭扭的奇怪形状又左摇右晃站不稳当,最后还是巫璜实在看不下去伸手帮 忙修了修,才看上去有了个人形。
“我没想到你会走到这一步。”巫璜的语气带了些感慨,兴许是因为白光球和黑烟团团在形状上有所相似的缘故,他对着光球的态度要比对着青霄温和许多。
青霄活动了活动手脚,努力想翻个白眼,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个光球,连眼睛都没了。
虽然他现在捏出来个人形,也只是光球换了个形状。
还是个光球。
“我也不想的啊。”他说道,“有的选谁会乐意当个球啊。”
又不是主脑那个脑子有坑的。
但他不是没得选吗。
的确当时主脑因为执念跟他怼到一般分神去跟巫璜怼,留下了破绽让他有机会翻盘,而且只要巫璜坚持得够久,他就完全可以把主脑的力量吞噬殆尽让主脑彻底成为个历史名词。
就是巫璜到时候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毕竟巫璜再怎么留了后手,却也最多保证自己能留条命。青霄是那种让战友牺牲给自己全身而退争取时间的人吗,巫璜多无辜完全是被他牵扯进来的无妄之灾好吗,青霄当然是立刻想也不想就冲上去一通王八拳三板斧打了个主脑措手不及满脸桃花开……
硬生生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单项选择里创造了第三个选择项。
局势混乱成那样谁还来得及多想,眼看着主脑反应过来他跟巫璜都得翻车,青霄热血上头脑袋一空——
咬牙把一下子被打蒙了的主脑给融合了。
就是那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宛如吃了坨xxx还死活吐不出来”的操作。
那是他脑子里所能想到最快速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确实,他成功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再受到主脑的操纵,却也使得“青霄”的存在彻底消亡没了实体,变成了个连白眼都翻不出来的大光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