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村里人看不上她。哪怕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光是她能随随便便从山里薅出好东西来的能耐,就让许多人家艳羡不已,恨不得娶回来当个祖宗供着。没看老温家这几年过的红红火火人丁兴旺,小辈儿的子嗣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温老头也豪爽的大笔银子置办田产么。这么多钱财从哪里来?不都靠着温宝珠的好运。
温家人虽然沾温宝珠的光,却不想耽搁她的婚事,早两年就有相看的打算。然温宝珠不似普通姑娘,她的婚事得自己做主。而她的法子也简单,只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枚半月形的玉佩,说是谁能找到配对的另一半,谁就是她的良人。
乡下人能戴个银镯子就算不错,哪里寻得到什么古玉来配对?所有人都当这是温家的推托之词,又不敢在背地里说那位祖宗的坏话,只得对此闭口不谈,更没人敢大咧咧找温家结亲。
温宝珠成了岭头村的剩女,好在她哥比她爹还疼她,一点儿不在乎家里养个老姑娘。连她嫂子都连连宽慰:你的姻缘和旁人不同,是要看缘分天意的。可别自个儿着急上火,该干啥就干啥,少听那些长舌妇胡说八道啊。rdquo;
她说完还提点自家五个小崽子:你们的好日子都是你姑给的,一个个的得知道孝顺!若是让我发现哪个敢对你姑不敬,看我不揭了你们的皮!rdquo;
她长子温玉田是个十岁的大小伙儿,对老娘的老生常谈恨不得翻白眼儿:我们最喜欢姑姑啦,谁敢欺负姑姑,我们联手揍扁他!rdquo;
老二温玉山比哥哥小两岁,这会子一张圆脸笑的人畜无害:村里还有人敢在背后说姑姑坏话么?我会好好与他们家娃儿讲道理的。rdquo;
老三老四老五是三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的五岁小朋友面面相觑:姑姑是我们的!才不要姑姑去别人家!rdquo;
得了,这哪里是会嫌弃自家有个老姑婆的样子?他们是生怕温宝珠受了丁点儿委屈。温娘娘心中泛起暖意,嘴上忍不住笑:嫂子你够了啊,每天这般给他们洗脑,就不怕将来我真有了夫婿,却被他们给吓跑了么?rdquo;
陈二姐霸气异常:连几个熊孩子都降不住的人,才不配与我宝珠结成连理!rdquo;
温宝珠无话可说,摇摇头继续做自己的绣活。陈二姐看见就皱眉头:随便缝两针罢了,绣什么花在上头?没的熬坏了眼睛!rdquo;
这可是给我哥的生辰礼。rdquo;温宝珠哭笑不得:他知道我随意糊弄,可是要伤心的!rdquo;
陈二姐这才不再反驳,只再三叮嘱小姑子做一会儿就得了,实在完成不了可以丢给她做。对此温宝珠也是服气:别人家生怕闺女拿不起针线,就咱们家,我一年不过给每人逢一套外衫,怎么就被嫌弃成这样?rdquo;
谁嫌弃啦,你做的衣裳上身最好。rdquo;陈二姐赶紧安慰:就是知道你做的仔细,才不想你多做。rdquo;她掰着手指头数:爷,婆,爹,娘,你哥,我,还有他们五个小的,一年十二个月,你每个月都得做一件衣裳,可不是太辛苦?rdquo;
温宝珠做最后的挣扎:一身衣裳不过三五天功夫,我平日里什么活计都不做,总不能天天闲着吧?rdquo;
陈二姐更加心疼:你本就不是给人当绣娘使唤的!rdquo;
姑嫂二人说的驴唇不对马嘴,各自心累的很,直到被不远处的喧哗声打算了她们的纠结。陈二姐好奇的扭头往门外看:好像是刚刚进村的那些人。rdquo;
温宝珠听的更分明些:是在送请柬吧,大约县尊大人初来乍到,想热闹热闹?rdquo;
果不其然,黑衣护卫已经到了温家二房门口,恭恭敬敬的送上一沓请柬:三日后我家主人在别院设宴,往各位能拔冗前来rdquo;
他们面色虽冷,说话倒客气,温富受宠若惊的接了那些红色烫金花笺,递给站在一旁翘首以盼的温玉山翻看。
小家伙读着读着吓了一跳:咱们家每人都有,连三胞胎都单独给了请柬,这家人好排场!rdquo;
温宝珠看着远去继续送信的护卫,越发不明白董玄卿的用意。只他这架势不像是对温家人带着仇恨埋怨,温宝珠便不再猜测mdash;mdash;总归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三日之后,岭头村有一小半人手执请帖往董家别院去。如温富这般全家出动的虽然极少,却也有村长和村里教书先生两家,倒不显得特别突兀。依旧是男女分开,前厅后院各自开席,温宝珠吃到七分饱停下筷子,便看到一名侍女隐晦的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温娘娘艺高人胆大,也不怕被人下黑手,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席,跟着那侍女往后头的小院子里去。一如八年前一样,二进小院依旧空旷,只侍女的恐惧却比当年更甚。
那时杜氏身旁的丫环好歹能走到屋子门边,这回侍女却在推开院门时便已满头冷汗。温宝珠感受空气中近乎暴虐的灵力,轻轻挥挥手示意她退下,自己却一步一步,往那曾经熟悉的屋子里走去。
吱呀一声推开门,依旧是熟悉的光影交织,依旧是面若好女的冷艳脸庞,桃花眼在睫毛的阴影下显出几分凌厉。长大了的董玄卿比八年前更冷漠,屋里明明光照充足,却偏偏有几分鬼魅横行的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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