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快回过神来。他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已然了解了唐锋南的意思。
只是医生没想到唐锋南这个‘治不好’的要求其实比‘治好’还高还难办。
首先要求唐浩初的手只是不能再掌控专业赛车的方向盘,穿衣吃饭打篮球等日常生活都是没问题的;其次只是不能像专业车手那样作出最迅速精准的肌肉控制,弹琴绘画这种同样需要肌肉控制的事还是可以做的。
这要求实在有点难,医生立即表示做不来。但他最终还是在一箱美金和一把枪的利诱威逼下松口,答应说尽力试一试。
这箱美金是唐锋南中午让手下人去银行提的,本来是想给每个医生护士都发一轮红包,但这里没有收红包的规矩,而且对此有比较严苛的法律规定,医生们不会知法犯法。可事实上,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钱给的还不够。
到了第三天,唐锋南已经可以守在唐浩初的病床前探视他了。第四天中午,唐浩初终于醒了。
一直坐在病床前看他的唐锋南在他有动静的第一秒就发现了,目光顿时更专注,生怕错过他任何微小的举动。直到唐浩初彻底睁开眼,对着唐锋南看了许久,虚弱地喊了一声小舅舅。
唐锋南心头一颤,轻轻地抚了抚他的额头。唐浩初没有动也没再出声,只眨了眨眼,安静地像个天使,然后闭上眼,似乎又要睡过去了。
唐锋南生怕他有什么问题,不敢让他睡,一边按呼叫铃一边低低喊他的名字道“浩浩乖,等一下再睡好不好?”
唐浩初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声音含糊不清地道了句“小舅舅,胸口好疼,手也好疼……”
唐锋南鼻头一酸,心疼的好像有刀子捅进肉里转了一圈,嘴上却像哄小孩般柔声说“乖,伤口很快就能好了,好了就不疼了。”
唐浩初小小地嗯了一声,又艰难地睁开眼看了唐锋南一眼,额头转瞬间已经疼出了冷汗,直到医生检查后确定没事,便虚弱地睡了过去。
唐锋南不放心唐浩初的状况,拉着医生又问了许多问题,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医生没有一丝不耐,还特地解释说以现在的情况,病人睡着比醒着更好。
唐锋南很快知道这话的意思了,再次醒来的唐浩初表现的非常痛苦,疼到唇色都是白的,冷汗把病服都浸湿了。
医生再次被唐锋南急急叫来,医生检查完,又找来了神经科的医生详细检查一番,得出了病人的疼痛阀值可能比普通人要低一点的结论。也就是说普通人能忍的疼,唐浩初却不一定能忍得了。
其实没那么夸张,只是唐浩初太娇气了。唐锋南听得全身都紧绷起来,唐浩初反倒唐锋南更能接受现实,还安慰唐锋南说没事。
伤得那么重,肯定免不了疼,而且止疼药不能多用,不然会上瘾,医生也没有解决方法,只能让忍着。唐浩初闭着眼努力入睡,又因为疼痛而睁开眼。
唐锋南看着他,眉头皱得死紧,见他这表情,唐浩初主动开口“小舅舅,你别总皱眉。”
唐锋南的表情带上了疑惑,唐浩初继续道“皱眉容易老。”
这话让唐锋南又想皱眉,却因为‘容易老’这三个字忍住了。
脑子一时被‘老’字占据,——相对于唐浩初,他年龄的确有点大。小家伙正值人生中最青春美好的年纪,就像早晨九点的太阳,再等几年,他会和其他任何一个青年人那样,找个年纪相仿的漂亮女孩子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那个画面,唐锋南就觉得头疼胸闷,全身都不舒服。
唐浩初说不了多少话,唐锋南便找了本书读故事给他听,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在他的朗读声中睡了,但伤口显然还是疼,睡梦中也无法安稳。
唐锋南小心翼翼地帮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怕吵醒他,又怕碰疼了他,动作异常温柔疼惜,就像当年带着只有五岁的小家伙去吃饭,因为不清楚正常小孩的饭量而一不小心喂多了,小心翼翼地给他揉肚子一样。
他要是和当年一样大就好了,小孩子虽然也忍不了痛,但小孩痛了会不管不顾地哭出声或发泄出来,大人也能拿他喜欢的食物或玩具哄着骗着,尽力转移他的注意力。可他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忍疼,甚至反过来被他安慰,什么也不能做。
这样艰难的日子足足熬了将近三个月。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此重的伤,三个月其实算不错的了,年轻人的身体本就恢复的快,再加上唐锋南的精心照顾,唐浩初比医生预计的出院日期还早了一个星期。
病房再舒服也不如家里舒服,终于回国的唐浩初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窝进久违的床上睡觉。
他的身体其实还不能承受漫长的航程,所以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睡到第二天下午还没醒。期间唐锋南过来叫了好几次,唐浩初迷迷糊糊中也知道唐锋南在叫他,但他就是不想起。
在喊不应的情况下,唐锋南发动了挠痒痒攻势,用手指轻轻在他脸颊和耳朵上挠痒痒,不紧不慢,耐心十足。终于忍不住生气的唐浩初闭着眼抬起手,想把那只扰他睡觉的手给打走。
他手臂上的石膏已经拆了,但手仍然使不上劲,看上去只是轻轻碰了对方一下,半点杀伤力也没有。唐锋南反手握住那只手,低声道“乖啊,该醒了,睡太久了也不好,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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