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烧得厉害这四个字就足以让郑锐霖听得心惊胆战。
打针的时候唐浩初突然像做噩梦一样不安地挥着双手不让任何人碰,还在门口跟医生说话的郑锐霖一个箭步过去扶住了他,然后将他牢牢地搂在怀里。但唐浩初的身体依然紧绷的不像话,牙关也紧咬着,郑锐霖甚至担心也会咬着自己的舌头。
唐浩初并没有醒来,所以根本听不到郑锐霖的话,郑锐霖明知如此,依然抱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哄,直到他终于放松了一点,不再那样紧绷。
这一整夜郑锐霖就陪在病房里,静静看着唐浩初的睡脸,亲自打水给他洗脸擦手。他的呼吸很浅,浅到仿佛不存在一样,身上盖的被子瞧着就像没有起伏,可是拉着他的手就知道,他的身体依然很僵硬,始终都没有真正放松。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唐浩初好像醒过来了。
在外头抽完烟回来的郑锐霖听到动静,赶紧上前,就看到唐浩初呆呆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病房里一直开着灯,就是怕他醒来会觉得不安,郑锐霖尽量将步子放轻放缓,柔声道:“浩浩,你感觉怎么样?”
唐浩初的反应非常迟缓,只看着郑锐霖不说话,神色茫然又懵懂。过了许久,才小小声地开口:“冷。”
眼眶因为发烧而泛着红,就像是哭了一样,又重复了一遍,“我冷。”
郑锐霖的心瞬间就狠狠抽疼起来。
原来心疼的时候全身每一处都会感觉到强烈疼痛。
宽大的手掌包住了冰凉的手,郑锐霖只觉得温度低得像一块冰,紧紧抱着他好让他暖起来。唐浩初被郑锐霖按在他的胸口,整个人都被包裹,就像躲进高高的城池,外面尽是狂风暴雨,无处藏身,只有这里温暖而安全,什么也不用担忧。
第69章 自闭的小可怜
唐浩初乖乖任由郑锐霖抱着,靠在对方怀里不说话也不动,连呼吸都非常轻缓,像一只小心翼翼的小奶猫。于是郑锐霖也放缓了呼吸,慢慢地跟着他的节奏,温暖的气息一丝一缕地缠绕在他身上,温柔而耐心地随着每一次呼吸安抚他。
两个人仿佛在晨光中静止,时间仿佛也静止下来,变得恬淡安和,唐振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愣了一下。他对郑锐霖搂着自家弟弟的行为感觉非常不悦,但没有当着弟弟的面表现出来,只走到弟弟身边努力放柔声音跟他说话:“宝宝醒了?是不是还很难受?”
纵然唐浩初已经长大了,唐振凯还是会习惯性地叫他的小名,似乎不管他长到多大,在他眼里也仍是小孩子。唐浩初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看向唐振凯,——抬头的动作非常迟缓,那双原本清亮透彻的眸子只剩一片沉沉的纯黑,外面旭日初升、晨光明媚,他瞳孔里却映不进一点光。
唐振凯心里当即就咯噔一声,脑中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却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尝试着跟弟弟继续说话:“宝宝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哥哥让人去给你买好不好?”
唐浩初很久没见到唐振凯了,本来应该感到高兴才对,但仿佛身体里所有和高兴有关的神经都被切断了一样,感受不到一丝一毫开心或者积极的情绪,对自己喜欢的食物也提不起任何兴趣。他想要朝唐振凯笑一笑,喊一声哥哥,却突然觉得头晕恶心,喘不过气来,下意识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抑郁症并不是心理疾病,不是单纯的心情低落那么简单,而是生理性上的问题,——脑内神经元功能缺陷,神经递质浓度低于常人,这种神经系统失调的情况会同时导致身体上的不适,头晕和恶心其实只是最普遍的症状。但唐浩初还是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朝唐振凯露出了一个微笑,可那声哥哥到底没成功喊出口。
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郑锐霖和唐振凯一样察觉到了唐浩初的不对,抱着唐浩初的手下意识紧了紧,直到医生过来做检查的时候才把人放开。面对医生的检查,唐浩初表现得非常配合,没有任何排斥或抗拒,只是太配合了,简直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他的手脚虽然冷得像冰,但烧并没有退,依然高得吓人,需要挂一次吊针才行,护士把药水和针头全部准备好了,郑锐霖见他定定地望着尖锐的针头发愣,长长卷卷的睫毛慢慢地眨着,以为他是害怕打针,忍不住将他重新搂进怀中,温声哄:“乖啊,不怕,没事。”
护士趁着郑锐霖哄唐浩初的功夫托着唐浩初的手将针扎了进去,针头扎进皮肤那一瞬,唐浩初的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下,然后将脑袋埋进了郑锐霖的颈窝里。
郑锐霖因他的主动接近而心头一动,暗骂自己心动的不合时宜,但这心动犹如火焰,根本不受控制。郑锐霖竭力把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去,想着唐浩初果然是害怕打针,心疼地搂着他继续哄:“浩浩不怕,这就好了。”
唐浩初的确在怕,但绝不是怕打针,而是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想要用那根针自残甚至自杀。他在和脑中混乱不堪的绝望和自杀的想法做斗争,几乎用掉了所有意志力,刚才望着针尖发愣,也只是在想它究竟能创造几种行之有效的死亡方式。
比如戳入气管让血液流进肺部,可窒息死亡;戳开大动脉引发大出血,三到五分钟就能失血而亡;或者扎进哑门穴等人体上能够致命的死穴。他比谁都清楚气管、动脉和穴位究竟在哪,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任何东西在他手里都能变成快速有效的杀人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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