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锐霖这一路几乎用了他人生中最快的速度,跑得快要岔气,在看到唐浩初的时候依然没有松懈,像愤怒的豹子一样直冲过来,“你们在干什么?简直他妈的反了!谁让你们动他的!”
郑锐霖心里是又急又后怕,来不及教训人,只管先拉着唐浩初把他全身上下检查一遍。然后发现了一块淤青,——是卢元奎之前拽唐浩初的胳臂时留下的。
唐浩初的身体太容易留印子了,就算不疼,也会让人看上去觉得疼,郑锐霖的脸色瞬间变了,姜龙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回过神就被郑锐霖一拳打翻。
他下手极狠,紧接着又脱掉碍事的校服,抬拳揍向了刘岗。两人试图抵御和反击,但不是郑锐霖的对手,头疼已经渐渐消退的卢元奎也想上前制止住郑锐霖,却被他一脚毫不留情地踹到肋骨上。
郑锐霖这一瞬间只想着谁伤到了唐浩初就揍死谁,直到手臂被抓住,回头对上唐浩初黑白分明的眼睛。
郑家是军政世家,所以郑锐霖一直留的是当兵的那种板寸头,一张脸显得成熟又冷硬,被汗湿透了的T恤下露出明显的肌肉线条,配上凶狠的目光,像一头尚未长成但已足够强悍的凶兽。其实他打球的时候就特别狠,甚至被其他球员取了个暴龙的外号,脾气上来了没人敢惹。可唐浩初淡淡地看着郑锐霖,似乎完全不怕,而郑锐霖眼里的狠劲在唐浩初的目光下一点点退去,明明唐浩初抓着手臂的手没有用力,他却像被猎人捕获的猎物般,全身僵住,无法动弹。
“刘岗,你怎么了?”姜龙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在这时候传来,“快来看看刘岗,他不对劲!”
只见刘岗趴在地上,一手捂着脖子一手试图往嘴巴里掏什么,甚至难受得在地上翻滚起来,一张脸憋得通红。想到他之前一直在嚼口香糖的事,卢元奎觉得他一定是噎着了,便用力拍打他的背部,想帮他把噎在喉咙里的口香糖拍出来,却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刘岗的确是被口香糖噎着了,——在胸口被郑锐霖击中的时候,疼痛之下张嘴一个呼吸,嘴里的口香糖卡住了气管。唐浩初知道异物一旦进入气管,用力拍击背部不仅起不到作用,反而会让异物在气道里进得更深,正确的手法应该是海姆立克急救法,利用肺部的气流压力使阻塞的异物喷出来,于是迅速走到刘岗身前,右手握紧拳压住他肺部的位置,左手压在右拳上,双手同时用力挤压。
可经过多次努力之后,并没有成功使异物喷出,眼看刘岗的脸色都开始发紫了,窒息的痛苦甚至让他把自己的脖子都抓出了血印。
唐浩初意识到的情况已经变得非常严重,再耽搁下去对方可能会窒息而亡,微微皱起眉,将身上的针具包全部拿了出来。
针具包卷起来的样子看着很小,打开之后却并不小,里面装了长长短短样式不一的几十根针,甚至还有一把非常小巧的手术刀。唐浩初选了一根锋针,针尖疾出,分别点刺在刘岗的檀中、定喘、天突等穴位,又在哑门、风门、光明、曲池等穴位连番下针。
只见他手指翻飞,行云流水,短短一分钟的时间里已下了十几针,几个人包括郑锐霖在内都看呆了。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们知道唐浩初应该是在救人,而刘岗只觉得胸口闷得快要爆炸了,恨不得把喉咙挖开,双眼都有些突出,看上去非常可怕,身体甚至出现了猛烈的颤抖和痉挛,直到这几针让他得到了舒缓。
唐浩初随即低下头对刘岗道:“静下心,用力呼吸。”
沉着镇定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就相信他的话,于是刘岗竭力按照他的话做,身体也竭力静止下来。唐浩初继而深吸一口气,抽出了针具包里的手术刀,伸向了刘岗的咽喉部位。
姜龙这才从惊呆中缓过神来, “你这是要干嘛?难道要在喉咙上动刀子?”
卢元奎也忍不住睁圆了眼,问道:“你、你这是要杀人还是救人?”
郑锐霖亦将心提了起来,可刀光一闪,唐浩初手中的手术刀已然对着刘岗的喉咙划了下去。
被割开的皮肤露出了筋肉与软骨,血立即涌出,鲜红的颜色简直让人头晕脚软。这条小路本来就不算隐蔽,刘岗之前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就有两个学生走过来,其中一个还在郑锐霖的指示下帮忙喊校医去了,于是现场所有人都因这大胆的一幕惊呼出声。
唐浩初却依旧面无表情,全身散发着专注又威严的气势,捏着小小的手术刀又开始割第二刀。持刀的手非常稳,这一刀沿着人体精细的经络支管一点点横向切开了环甲膜。
——刘岗的情况已经到了必须马上进行气管切开手术的地步,这项手术其实很小,加上事后可以打抗生素,也不用担心感染,但难度非常高,否则不仅救不了人,只会让患者死得更快。而唐浩初还没开始系统地学习西医,只在唐家医院看过这样的手术,但他凭借惊人的记忆力和对人体每一处骨肉和经脉的了解成功完成了救治。
一团淡淡的血雾随着环甲膜的切开而喷出,同时传来干瘪的气管被气流充涌时几不可闻的尖啸,刘岗很快感觉窒息的疯狂痛苦开始减弱,重新获得了空气。脸上的表情骤然松弛下来,身体也放松了,胸膛开始剧烈起伏,让赶过来的校医和周围的同学齐齐瞪大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