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甄未凉满意地搓了搓下巴。
他没把自己化得太丑,只是面容普通。或者说,他把自己化成了自己最开始的样貌。
这是最原本的“甄未凉”。
皇后沉睡多日,众多名医前来都无从下手。只说应当是中毒,却不说是什么毒。皇帝的心情愈发暴躁。听说又有人毛遂自荐,他烦躁地一挥手,示意带进去。
甄未凉已经经过了搜身,确认没有携带可疑的东西。他看着眼前熟悉的宫殿,低头深吸了一口气。
近乡情怯。
在皇后床前服侍的姑姑是一手把甄未凉带大的兰瑾姑姑。甄未凉按捺住与她相认的冲动,在一堆武林高手的关注中低眉顺眼走上前,伸手,扶上了皇后的脉搏。
兰瑾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见甄未凉收回手,迫不及待地问:“娘娘如何了?”
甄未凉沉吟了片刻,转身:“服侍笔墨。”
“是!”兰瑾欣喜若狂,把小宫女赶到一边去,自己亲身上前服侍。她磨着墨,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甄未凉的手上。
这位神医的手真好看……除了略显粗糙,和娘娘年轻时几乎一模一样呢。
她没有多想,只是接过甄未凉所写下的药方吩咐小宫女去抓药。见甄未凉转身要走,她连忙道:“还请神医赐教,娘娘这是怎么了?”
甄未凉没有回头,只是随意挥了挥手:“并无大碍,忧思过重,又中了魔教的特有毒/药。”
如果不是当初遇到墨水时,那个名门正派的死者就是中了这种毒,他一时好奇取了点毒血研究,现在恐怕也拿不出办法。
还真是巧。
“太子驾到——”
甄未凉停下脚步,俯身行礼。
皇后与太子确实是母子情深,这些时日,太子几乎衣不解带地留在皇后宫中侍疾,只在必须处理公务之时才离开。低垂着头,甄未凉看不清这位便宜兄长的神情。太子身后跟着一个女人,甄未凉悄悄看去。
不是九夭。
他纳闷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现在的太子已经与以往不同了,他到了娶妃的年纪。九夭出身如此,地位再高也高不到哪去。虽然皇后素来喜爱九夭,但她也不过是太子女人中的一个。太子已然娶妃,带太子妃来看皇后才是情理之中。
退出宫殿,他转身亲自去煎药。一服药下去,皇后的脉象已然平稳了许多。一日三服药通通服过,大部分毒素已排出体外,皇后也终于苏醒。
太监来找甄未凉时,他正在御花园喂鱼。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是昔日旧识,却已相见不相识。他暗暗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服,跟着太监去了皇后宫中。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依然有些虚弱的皇后和没日没夜侍疾的太子,皇上居然也在。看模样,是皇上叫他来的。
远远的,甄未凉便见太子立在一边,半躺的皇后柔柔微笑,坐在床边的皇上侧身看她。再走几步,他便听见了这一家三口的说笑声。
皇后柔柔道:“多谢皇上挂念,此番须得好好谢谢那位神医。臣妾醒来后还未见过他,听皇儿说,这位神医颇为年轻?”
太子道:“卫真神医确实不及弱冠之年,实在少年英才,令儿臣自叹不如。”
对甄未凉而言,皇上的声音并不陌生。数年不见,他这位父王的一言一行依然透着那种故作深情的油腻之感:“总而言之,梓童无事就好。”
太监上前轻声打了招呼,三人齐齐向甄未凉看来。甄未凉面不改色地上前行礼:“草民见过皇上、皇后、太子。”
皇后眸光微有波动。
“卫神医快快请起,”皇上亲自上前扶起甄未凉,“多亏卫神医相助,否则恐怕国将无母,朕将无妻,好在上天赐给了朕如此一位神医。不知皇后的身体可还有大碍?”
甄未凉从容道:“禀告皇上,娘娘已无大碍,只是需稍加进补,平日多多走动,以此补回亏空的身体。万万不可闷在床上,反而不利于恢复。”
皇帝问:“如此……不知神医可愿留在宫中,太医院着实缺少卫神医这般良才。”
甄未凉推脱道:“多谢皇上好意,草民闲散惯了,只愿四处行医救人,不想拘于一处。”
皇后在这时开口了:“皇上,卫神医如此才华却名声不显,必然是无意于功名之物的。皇上若有心,不若赐卫神医些许金银,保神医一生平安便是。平日宫中姐妹皇嗣的病症,有太医院诸位太医已是足够。若真有需要求神医襄助的时候,再请神医入宫不迟。”
这相当于给皇帝递了个台阶。他于是微微颔首,道:“如此,就依梓童。”
皇帝并未停留太久。他离开后不久,皇后就借口人多了不舒服,将太子及太子妃赶了出去。她身边的宫女都是人精,很快退了开来,把空间留给皇后与甄未凉。
甄未凉站在原地低着头,手心微微有些冒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他能感觉到,皇后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来回回扫过了三四遍。良久,他才听到一声叹息:“快过来,再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甄未凉莫名地鼻子一酸。他顺从地走到床边,皇后伸手抓住他的手,抚摸着上面的老茧,欣慰地叹息道:“凉儿靠自己活得好好的,还学会了这么厉害的本事救了母后,母后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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