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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刘蝉又问傅芝钟,“傅爷,这孙霍霖是多久去蜀道?”
    傅芝钟回答道,“昨日夜里已经去了。”
    刘蝉惊讶,“昨日?这般快?”
    他还以为怎么说至少都是要初六初七以后,却没想到还在喜气洋洋大过年时,孙家一大家便已上路了。
    傅芝钟掀眼看向刘蝉,淡淡道,“夜长梦多。”
    刘蝉面上的惊色褪去,他平淡地说也是。
    他们二人都对孙霍霖那一家的结局心知肚明。
    刘蝉心里倒也没什么同情怜悯,这世道值得去同情怜悯的人多了去了,活在这世上,谁又能说比谁更苦?
    刘蝉咽了一口勺中的白粥。一口清甜的白粥顺着刘蝉的食道滚进他的胃部,让人感觉一阵温暖。
    傅府早膳用的清淡,多是一碗白粥、一碟腌菜、一个水煮鸡蛋和甜馅的面食。
    “老年远走他乡,孙霍霖应当也是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结局的。”刘蝉咽下嘴里的白粥,突然开口道。
    “还望傅爷心中切莫有甚么芥蒂。”他说。
    傅芝钟望向刘蝉,没有说话。
    傅芝钟面上的表情依旧无风无波,寡淡得只有一片冷漠,他垂下眼,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刘蝉放下手里的碗,他伸手将自己的手搭在傅芝钟的手上,轻轻地说,“傅爷,莫想这些了,不就不是你的错,要怪就怪孙霍霖自己管教不利,叫那些门徒得罪了北方的人。”
    傅芝钟瞥了刘蝉一眼。
    他自然是懂得刘蝉的意思的,孙霍霖多少是他的长辈,还是他先父先母的同僚,刘蝉是担忧他心底有什么触动,才说的这番话。
    傅芝钟微不可微地叹了口气。
    但是他又能有什么触动?
    傅芝钟没说什么,只拍拍刘蝉的白手,示意自己心中并无有什么芥蒂。
    刘蝉窥傅芝钟神色如常,亦笑笑不再多说什么。
    孙霍霖那霍霖两字其上皆有二雨,谓之水,而水又等同于财,这名字是来财守财的寓意。要说孙霍霖的前半生,他确实不负父望,敛财也能坐镇自己府邸的财富。
    只是却没想到,这后半生他要散尽这雨这财,去博那个永远也达不到的安身立命之地。
    到底是世事难料。刘蝉心想。
    用了餐以后,傅芝钟便和刘蝉一起登车前往花市。
    他们去的花市自然不是那种纷杂的市井集市,而是城北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处大楼,专供南国里的达官贵人来挑花的。
    南国里的花农都会把最好的花草往这楼里送,如果自己的花被哪个贵人相中里,这个花农自然也就名声大噪。每年楼中还评比育花大赛,不可谓不丰富多彩。
    “傅爷,上次你教我如何看兰花的,我可都还记着呢!”刘蝉攀在傅芝钟的肩上说。
    傅芝钟手上翻着报纸,“那你是如何看的?”
    他考教道。
    “那自然是一看根系,二看芦头,三看叶片了!”刘蝉嘻笑着说,“傅爷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傅芝钟注视着自己肩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刘蝉,嘴上却是毫不留情,“这三句话人人都知晓。”
    那意思便是刘蝉所说的话并无实际作用。
    刘蝉嘟了嘟嘴,“那我也好歹是记住了傅爷说的话的嘛!”
    他半是娇半是嗔地推了一下傅芝钟,“傅爷也不肯夸夸我!”
    傅芝钟对付不了撒娇撒痴的刘蝉,他伸手点点刘蝉的额头。
    “我每年都与你说兰花该如何看,这么些年下来,你却就记得这三句短话,”傅芝钟有些无奈,“叫我如何夸奖你?”
    刘蝉砸砸嘴,他回想一下——好像确实是傅芝钟说的这样。
    每年刘蝉陪着傅芝钟来看花市,傅芝钟都会耐心地与他讲这兰花中的种种知识,但是每年刘蝉都听得稀里糊涂的,只能记得那一两句话。
    刘蝉有些心虚地低咳,他的眼神飘忽一瞬。
    这下他理不直了。刘蝉只得求饶,他乖乖地靠在傅芝钟的肩膀上,不再去向傅芝钟讨夸奖了。
    ——没说他蠢笨都是好事,还要夸赞?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
    刘蝉抱着傅芝钟的一只手安静了下来。
    傅芝钟斜睥了眼故作乖巧的刘蝉,知晓刘蝉这是害羞了,他嘴角挂起寡淡的笑意。
    傅芝钟也不为难打趣刘蝉,只转过头去继续看手里的报纸。
    这几日难得休假,夜里不再这么墨守成规,他与刘蝉都起晚了些,便只有在车上报刊了。
    刘蝉见傅芝钟将此轻轻揭过,在心里也不由得舒出一口气。
    要是傅爷执意要逗弄他,说几句数落他的话,刘蝉少不了要羞得颊间飞红。
    去城北的路上要经过一条老路,道上坑洼多,汽车一颠一簸,弄的人不舒服。
    刘蝉本就少有血色的小脸,都被这车程给搞得越发苍白了。
    他有些软乎乎地扒拉在傅芝钟身上,脑袋耷拉着,眼中倦倦,嘴也抿得紧。
    随着抖动的车身,刘蝉长长的发也跟着抖动,时不时拂道傅芝钟的颈窝处,弄得人有些痒痒的。
    刘蝉的难受简直是肉眼可见。傅芝钟默默地揽住刘蝉,顺着刘蝉的头发摸揉他的头。
    刘蝉拿自己的小手指勾了勾傅芝钟的手背,有一种说不出的骚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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