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更早的时候。”许沉河将下巴埋入双臂中。
“所以,在我请你帮江画找回他的家人时,你就跟听笑话似的打算一直欺瞒我,是吗?”顾从燃用左手虎口掐住许沉河的下颌,拇指在那颗仿冒美人痣的纹身上留下一条浅浅的指甲印,“你明知道这一生他是为了什么而活。”
许沉河别过脸,又被顾从燃扳回去,他的眼眸沉黑一片,说话的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认为我很自私?”
“不然呢,我还要感谢你不断设计谎言骗我不成?”顾从燃想到自己毫无保留地把江画的一生的路程展现在许沉河面前就觉得可笑,“他拼了命去寻找的亲情,在你眼里却是无关痛痒的事物,我还为你跟他相像而对你心动,现在想来真是讽刺。你本质上就是个自私的人,拿什么跟他比?”
眼眶涨热,许沉河只觉眼前模糊,鼻腔堵得要透不过气来,从嘴里溢出来的句子颤得他自己都听不清:“抛开他的滤镜,我身上,没有让你心动的地方?”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滚落下来的泪水砸在顾从燃手上,如此灼热,烫得他突兀地缩回了手,怔忪地看着失神的许沉河,赌气的“没有”卡在喉咙,却是怎么都没法说出口。
“盛典我不出席了,你自个儿去吧。”顾从燃起身,刚踏出屋外,瞧见躺在地上的手机,弯身捡起来搁到鞋柜上,“网上的舆论不用回应了,过几天公司会公开说明。”
耳朵接收不了任何声音,许沉河不清楚自己有否回答,唯有能捕捉到的关门的巨响让他明白,他和顾从燃的世界已经被彻底割裂开来了。
不知在地上坐了多久,直至柜面上手机的振动将他惊醒,他手脚并用爬起来,抓过手机按了接听。
这次祝回庭连称呼都免了,劈头就问:“顾从燃他滚蛋了?”
“他不在。”许沉河拖着脚步回卧室,捡起地上被踩脏的西装外套在那鞋印上拍了拍,弄不干净也就罢了,刚好衬得他这被诋毁的烂人如何不堪。
“啧,那帮媒体可真够狠的,”祝回庭烦道,“许沉河,要么明天那盛典你就别出席了,要拿奖的话我派人代你上台,网上翻那么大波澜你着实不适合到场。”
许沉河还不知道网上又为他制造了什么爆点,但顾从燃连他是江画弟弟的身份都知晓了,估计网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恍惚过后,许沉河开始慢慢平静下来了,从踏进这个圈子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承受最坏结果的打算,而今也不过是上演他预设好的场面,就当是身为主角又参与了一幕戏。
“没事祝哥,”许沉河坐到床上揉揉自己麻木的小腿肚,“我能顶住。”
“你这不是把自己往枪口上撞吗?”祝回庭大吼,“他不理智,你也跟着他犯傻?”
“我清醒得很,放心吧,没事。”许沉河再次保证。
聊得机身发烫,许沉河答应了祝回庭陪同飞往H市的要求,对方总算结束了通话。
许沉河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思绪发散,他来呈桉市的时间不长,发生过的事就像大梦一场。他以为他的人生会扎根于榕憬镇上,平淡无奇地当着孩子们口中的“许老师”,谁料后来他成为了娱乐圈里被万千人捧在手中的星星,即使光芒很快便熄灭。
他借来了别人的人生,短暂地续了个尾,现在要还回去了。
许沉河认命地打开手机登上微博,点进头条里“真假江画”的话题。
祝回庭可真有先见之明,娱记挖到的料比他们所想的要多——他一家人的真实名字都被扒出来了,包括江画原本的名字。
据说料是从他以前的邻居口中得知的,保真,有人说他是江画的亲弟弟,真正的江画如炫燃几年前所说的失踪了,至今仍未找回,而他这做弟弟的为金钱冒充兄长;有人说江画可能早就死了,他许沉河是被炫燃特意找来当填补的,资本想用假象来蒙蔽众人的眼睛;也有人说大家都是扯淡,或许他真的是江画本人也说不定,然而真爱粉的呼声在一群反对的嚷声中显得极其微弱。
后来一张照片令这群无条件站队“江画”的人直接闭麦,有个博主称自己曾经去过某地参与三下乡活动,在办公室无意碰见一个其他班的老师侧脸跟江画很像。自己当时在超话发过这张照片,后又觉不妥秒删,而照片上的人果真与江画本人的脸像了十成十。
许沉河寻到那位博主的主页翻了翻,唯恐对方暴露了榕憬镇的地址,幸运的是那人的主页早已清空,只留下最新的一条热门动态。
事到如此已然没什么好挽回了,许沉河退出微博,撑起身子将那套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圣诞前一天,美誉盛典在H市隆重展开。酒店里,许沉河对镜穿上冷色调的星空衬衫,大概是冷,系纽扣时他的手一直在抖。披上西装,理好上面每一缕银色流苏,最后把临时串上廉价黑绳的镶钻小鸟挂在脖子上,许沉河深吸一口气。
今晚,他代表的是自己。
方芮在外面催促:“哥,你弄好了吗?”
“好了。”许沉河应一句,过去把门打开。
这次行程他没带妆发师,发型没特意去搞,脸也是素净的,原原本本地将自己展现在镜头之中,幸而先天条件不差,没过分糟蹋了这一身昂贵的时装。
把行李箱推到方芮面前,许沉河吩咐道:“你帮我把这个放到寄存室,去车上等我,我从侧门离开,前门记者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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