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开始念及先皇后生前一直照拂这条人鱼美姬,于是依照爱妻心意,对湄姬也开始青睐有加,将她维护了周全。
这维护着,便让湄姬在后宫站稳了脚跟,延续至今盛宠在身。
盛宠的代价便是,湄姬终此一生不得离开泉客殿一步,每日坚持为先皇后吃斋念佛。
三公主立府搬离宫廷之前,央求了皇帝,去见了湄姬一面。那时湄姬已经长出鱼尾,每日除了必要的起卧用饭,几乎都泡在水里。
而她的一头墨发慢慢褪色,远远望去,几乎已成雪满头。
待走近了,在阳光之下,才能分辨出,不是白发,而是淡金色。
三公主不是不动容,如果说这个世上尚且有人真心怀念母后,除了她之外,恐怕就是这位人鱼美姬了。
白驹过隙,那一面之后,今日再见,竟已是三年之后。
湄姬的容颜倒是越发出色,身段也越发妩媚多姿了。
三公主依礼向她问候了,然后视线落在她后方,没有见到温漫的身影。
*
皇后的寝殿辉煌冷肃,四周鸦雀无声。
温漫在这段时间里也曾听过这位大盛第二任皇后的风闻,她野心勃勃,性格冷硬,其实不是很好相处的人。
后来她回顾第一次见面,这位皇后便送了她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秘药,那时只觉得新奇诧异,现在温漫再迟钝,也觉出什么阴谋味道来了。
这会儿,皇后突然派人,将她从湄昭仪的泉客殿“请”过来,温漫不免紧张起来。
她想起了那次在贤王府,跟律子卿的交手。
现在皇后找她,定是这个变态舅舅向皇后告了状。
这是要秋后算账吗?
温漫跪坐在冰冷的镜砖上,感受到了来自上方阴沉沉的气场。
皇后转着手指间的檀珠,也不着急开口说话,直盯得底下的小姑娘垂下头,不敢看她,方才徐徐开口说道:“你父王已经死了,如今你也没了靠山,也是可怜的人儿。”
温漫内心毫无波动,那个父王,她只跟平民鱼一样,在他出巡的时候远远见过一面,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面对面跟他交谈过。
若不是三公主求娶,父王估计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条活着的野生女儿。
也不知道当初,父王是怎么跟律皇后说她的,反正肯定是骗了这个人族皇后。
温漫不吭声,假装很悲伤的样子。
皇后命宫女前来扶起她,这才给她安排了座位。
然后奉茶。
温漫表示自己现在悲伤得什么都吃不下,律皇后这才作罢。
“你父王生前算是将你托付给了本宫,你若是在公主府受了委屈,尽管告知母后,母后定是为你做主的。”
温漫低低嗯了一声,内心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找自己算账的。
谁知,律皇后紧接着语气一转——
“只是前些时日,你为何要跟子卿对着干?”
温漫在来的路上就想好对策了,“皇后娘娘,您不知道,那时在贤王府,有人盯着我了。我不敢跟舅舅说太多话,只好主动落水,好避开旁人的眼目,免得引起怀疑。”
律皇后却讥讽地扯了扯唇角,“你的身份,所有人都一早心知肚明了。说什么怕引起怀疑?水姬,岂不讽刺?”
“!”温漫内心大大震撼了,什么,敢情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人鱼王室安排进来的奸细鱼,只有自己这个当事鱼不知道吗?!
“那……那三公主也一早知道了?”
“自然。”律皇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盯着这条懵懵懂懂的人鱼,“你可不要告诉北宫,你此刻才发觉。”
你好像说对了。
温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可真不容易啊。
她又困惑,“那三公主为何一点都不避讳我,还把我养在身边?!”
律皇后冷冷一笑,几欲要杀了她一般阴沉,“水姬,你说呢?”
温漫认真琢磨,联系三公主最近种种,顿时恍然,“啊,我知晓了,三公主是喜欢上我了,舍不得杀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如此,三公主竟如此喜欢自己了吗?明知自己是奸细,还喜欢上她?
这好像也不符合她冷漠理智的作风……
律皇后看着她自作多情的模样,气得手指间的檀珠都要捏碎了。
她深吸一口气,“左不过觉得你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好拿捏而已。”
简而言之,蠢得都不能当成对手了。
温漫却不赞同了,分化期间的暴脾气都上来了,“狗屁,我哪里好拿捏了?”
律皇后听呆了,“你……你堂堂人鱼公主,怎能说粗话?如此庸俗不堪!”
温漫也被自己惊呆了,她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情急之下就冒出来了。皇后,我平时不这样的,真的!”
都怪这可恶的分化期!
律皇后揉了揉太阳穴,恨不得命人将这条暴躁人鱼拖下去,罚抄个八百遍礼法。
好歹记着今日召见水姬的意图,律皇后再次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下去了,“如今既已经都挑明了身份,本宫也就与你直说了,待三公主达成目的,她定然是会将你休弃的。这其中道理,你应当明白。”
温漫嗯了一声,“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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