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地窖中,挤满了各种毒蛇、毒虫,色彩斑斓,姿态各异,因为太过拥挤,彼此交缠不说,有的甚至互相吞噬,它们的数量之多,几乎都要漫出来,几副白骨隐在里头发出渗人的光。
燕云歌屏息静气,她把地窖的盖子盖回去,见赵灵若有所思地在想什么,便打了个响指,成功让她回神。
充斥毒物的地方不能久留,两人出了地窖,把一切恢复原状。
等出了下人房,二人才敢放肆地深呼吸了一口。
“可是发现什么了?”燕云歌问。
“我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毫无办法了,这么恶心的东西,谁敢把手伸下去捞啊。”赵灵皱皱鼻子,觉得自己身上都是那个味,心里恶心的不行,“这玩意应该是南缅那的东西,那个国家沼气密布,毒物横生,那的人养蛊就跟养孩子一样,家家户户都有。”
“是不是只有拿到虫引,才能让那些毒物退开?”
“其实虫引就是蛊王,或者说是毒王,南缅那的人练蛊,会将几十种毒物放在一起厮杀,最后活下来的百毒之虫,就是王。”
“没想到你知道挺多的。”燕云歌不由意外地看她。
赵灵嘿嘿一笑,“说来是凑巧,我师傅的医庐就在南缅和轩辕的交界处,这些东西我自小也是看的多了。”
“那你能不能弄到虫引?或者你的师傅可有办法?”
赵灵赶紧摇摇头,“蛊王非常宝贵,而且认主,就是你能弄到一只,它不听你的也没用,至于我师傅,她和我一样,平生只好美男和银子,对这些知道的还不一定有我多。”
“看来是死局。”燕云歌一叹。难怪那些人会束手无策,连用活人给虫开路的招都出了。她虽然好奇,但是此事已经超出她的能力,且与她的计划无关,她没有再纠缠的必要。
这张家二十几口人因兵符而死,可兵符是如何落在他们手上,他们在里面扮演的什么角色,弄清楚这点,她就算给南月一个交代了。
“我们走吧。”
“有这些东西守着,不仅我们拿不到兵符,其他人也拿不到,你说到底是谁建的地窖,又是谁把兵符丢进去的?下面会不会真有什么宝藏啊。”赵灵有点兴奋,胡思乱想着。
燕云歌瞬间被点透,对赵灵刮目相看,“你偶尔语出惊人,倒不是完全没有建树。”
赵灵摸摸鼻子,“老大,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燕云歌笑而不语,好一会,才道:“剩下的事情真的只能找南月先生解困了。走吧。”
当南月一大早见到燕云歌时,眉头一个跳动,直觉告诉他,是来事了。
听完燕云歌所说,他才知道张家的案子竟然和兵符扯上关系,不由惊讶。
“先生能否仔细说说这个案子,给我一点思路。”
到底是几年前的记忆了,南月想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知道的拼凑出来。
城外张家,是荣城有名的富绅,祖上最辉煌的时候出过一门叁举人,官拜至两品。张家几个儿子,从政从商的都有,最小的一个儿子是个混不吝,却长了张最好看的皮囊,又会花言巧语,自打弱冠起,就没少在城里偷香猎艳。一次他跟随家里的马队,途径南缅,对那的一位姑娘一见钟情,死缠烂打的要娶人家。南缅民风保守,一向不与外人通婚,姑娘虽喜爱他,却也不愿破了规矩,便问他是否愿意走婚。
那个混不吝自然不愿意,就用花言巧语哄得姑娘死心塌地,又从姑娘口中套出话,知道她娘最宝贝一箱铁匣子,就让姑娘偷出来,以匣子为要挟,一路顺顺利利带姑娘逃回荣城。
后来倒也夫妻恩爱了几年,生了一双儿女。可惜好久不长,混不吝渐渐起了二心,在外头养了外室不说,又与外室生下子女。
姑娘渐生悔意,又恰逢娘家人找上门,便有心想带子女回南缅。
没想到混不吝却在妓院与知府的公子抢人,当场把人打死了,消息传回家,姑娘只来得及将女儿送走,张家其余二十几口人包括她,一夜之间齐齐上吊,死得万分诡异。
“我一直以为是之前的知府痛下杀手,逼得张家一家老小集体自尽。没想到此案还别有内情。”
燕云歌心中谜题瞬间被解开,定声说道:“那个铁匣子里的东西就是兵符,张夫人肯定是来不及将兵符送走,又怕交给女儿会给她招来杀身之祸,所以干脆扔在了往日她练蛊的地方。甚至连妓院抢人都可能是出戏,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兵符。”
南月也是如此想,念及旧人,他不由说道:“我与那个被送走的女儿,自小一起长大,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我受她所托,一直想为她们张家翻案,可惜我后来在官场处处碰壁,便生了退意。此案一直是我心中憾事,如今得燕兄为我解惑,不胜感激。只是张家——”
燕云歌接话道:“也算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如今她能活着就不错了,不要妄想着报仇。兵符一日未现身,她一日都还有危险。”
没有当日的因,哪有后来的果。白容可还想着找她祭献蛊虫,此时出现,无非白送了性命。
南月一叹,有些疲惫闭上眼睛:“也只能如此了,横竖都等了这么多年,而且此案到处透着古怪,怕是还有圈套。”
“你是说白容等人为何会知道兵符在地窖……”燕云歌突然想到这点,却见南月摆摆手道:“不单如此。那个张夫人身怀奇淫技巧,又会练蛊,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人怎会甘心赴死?我是查看过尸首的,并未有反抗的迹象。”
两人说着,赵灵便走了进来,她刚从外头打探消息回来,见着燕云歌,直接了当道:“老大,城内果然有谣言了,说张家是怀璧其罪,因为没有交出藏宝图才被人灭门。”
“嗯。”燕云歌点了点头,扫了她一眼,不以为意道:“来时有没有被人跟踪?”
“你怎么知道,”赵灵来了兴致:“不过那些人速度都没有我快……老早被我甩在身后……”
“先别说这件事,”燕云歌抬起手来,止住赵灵的话,反而是道:“我们准备一下,尽快离开荣城,回岩城一趟。”
南月不由得吃惊,“可是出了什么事?”
燕云歌漫不经心道:“无事,只是我当时出来的匆忙,宝丰行又在新旧替换之际,很多事情不是季幽一人可以应付。反正我在这的事情已经了结,是该回去了。”
南月想了想,便道:“不如此行我与燕兄一道,管事再稳妥也不如我亲自去来的安心。”
“可是白容这边?”
“不急!”南月冷笑了声,“他不就是想看我困兽之斗?我怎么好拂了他的雅兴。我越是被逼得急,不越能显示他的诚意,之后感激涕零,我心归顺,一切顺理成章,如他所愿。”
瞧着南月的神色,燕云歌便明了了,南云锦一日未脱困,他一日不会心平气和与白容周旋。便也顺了他的意道:“好,我们准备下,叁日后出城。”
说着起身,南月起身相送,道:“我会想个名目遮掩,不让外人知道我去了岩城。至少在白容眼里,我与燕当家从不相识,也未曾见面。”
果然是思虑周到。
燕云歌点头,让他不用再送。南月最后还是坚持将两人送上马车。
等马车起步,赵灵回头看着燕云歌道:“这次去岩城,无尘师傅会与我们一起去吗?”
“当然。”
“那你弟弟那……要不要派人去说一声?”
燕云歌这才回过味来,上下打量了赵灵一眼,“你似乎很关心我的男人?”
赵灵见四周没人,才痛心疾首道:“我哪是关心他们,我是关心你啊,老大你一只脚踩这么多船,我不为你掩护一下,你早晚会翻沟里。”
“你操哪门子心。”燕云歌脸色一冷,赵灵忙道:“不是不是,这亏我吃过。老大你别以为男人傻,其实都是人精。我总觉得你与那个魏尧没完,这次在岩城不定又能遇上。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
“乌鸦嘴。”燕云歌放缓了神色,闭着眼睛道。
见她没有动怒,赵灵放心说道:“我师傅曾经说过,男人心眼多不多,全凭爱不爱你,如果爱你,那就是连头发丝都要计较。所以老大你这么多男人,是瞒不住多久的。”
“我何时说要瞒了?”燕云歌不由笑了,想起刚才的蛊虫,她语带双关说道:“由着他们去斗,谁赢了,谁就能留下称王。我从来不会考虑这些。”
她就知道——
赵灵内心里翻了个白眼,天下竟然还有比师傅更离经叛道的人,有机会她真要为两人引荐一下,绝对让她们相见恨晚。又一想,这两人还是不要见面了,不然天下非大乱不可。
燕云歌回到一品楼,恰好无尘刚做完了早课,她想了想,道:“我想叁日后出发去岩城。”
听到岩城二字,一向不问俗事的和尚开口了,“你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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