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以云的心定了下来,她轻声问:“冷吗?”
她看见不远处有个奶茶店,她可以和齐真去喝一杯热可可。
齐真摇摇头,答非所问:“我以前……和爷爷奶奶住在这边。”
颜以云安静下来,她感觉齐真想说些什么,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但可以倾听她想说什么,这样应该也会让她好受一点吧。
她猜得没有错,齐真不需要她的安慰,她只需要她陪在她身边。
齐真缓慢的说:“那时候住在大院里,早上去幼儿园上学,爷爷奶奶会一起送我去,会给我带一个橘子,我喜欢吃橘子,不喜欢吃苹果,但是后来我和父母住的时候,他们一直让我吃苹果,不吃的话就会骂我不知好歹。”
“幼儿园里有很多小朋友,那时候觉得他们挺讨厌的,总是浑身脏兮兮的,追来打去,到处欺负人,其实你不是他们第一个欺负的人,他们每天都欺负别人,只是那天你刚好过来。”
“我们平时会剪纸,折千纸鹤,还会一起吃点心,现在想想他们也不是那么讨人厌,欺负人的时候一般就是嘴上说说,是不敢真做什么的,他们个个都嘴馋,但是连点心都不敢抢。”
“我那时候也挺淘气的,经常趁我爷爷奶奶午睡的时候出去乱逛,好几次他们醒了没看到我,街坊邻居到处找我。”
颜以云静静的听着她说,齐真从来没跟她说过以前的事情,她有几次提起自己在国外的经历,想和齐真一起聊聊上学时候的事,但齐真都转开了话题。
齐真的手指从蜷缩在她的手心里,变成了伸展开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慢,好像在说着其他人事一样。
“那时候,我很少见到我父母,他们好像在外地做生意,一年到头都不会回来,回来也不会跟我说什么,呆上两天就出去了,我一直感觉我和他们不太熟。”
“但是小时候是真的开心啊,橘子汽水只要一毛钱,我每天都可以喝着橘子汽水回家,爷爷奶奶会夸我乖,夸我聪明,每天都是热腾腾的饭菜。”
“我奶奶做菜很好吃,她会做红烧肉,最外面的皮像是果冻一样,很软很软,浸满了肉汤,我最喜欢吃这个了,拌在饭里面,有点甜有点咸,一口气能吃一大碗。”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每天都无忧无虑。”
齐真坐在长椅上,看着渺茫的夜空,那些闪耀的星星好像是故人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对她微笑。
她看着那栋高楼,心里无数次的想过,为什么要拆掉呢?如果不拆掉这一切,那她的世界是不是也会维持原状,美好得像一块水晶石?
颜以云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她想知道后来,但又不敢问。
她不谙世事,但是并不傻。
颜家发迹已经有一些年头了,她多少算个富二代,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孩子,要么是继承家里的产业,兢兢业业的在公司里工作,继续父辈的辉煌,要么就是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在一些奇奇怪怪的地方搞一般人看不懂的人文艺术。
齐真在干什么?在她家的公司里做设计师。
这不合理。
她有时候穿着朴素,有时候穿的是大牌过季款,看得出曾经家境优渥,但现在并不好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真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打算隐瞒什么,既然都已经坐在这里了,再想着面子之类的事情也没有意义。
她曾经很害怕在颜以云面前丢脸,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窘境,但是,当她看着这栋高楼,看着她破碎的美梦时,她的心中只有强烈的情愫,让她想要依靠身边这个人。
齐真依旧看着夜空,说:“后来,我爷爷退休了,没过多久,这边的房子拆迁了,我们全家搬到了那边,因为父母做生意不在家,照看我的还是爷爷奶奶,但他们年纪大了,没法总是看着我,所以我父母把我送到了寄宿学校。”
“学校挺好的,管理严格了点,有点不适应。”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年纪比较小,很多事情不懂,所以被人欺负了一段时间。”
颜以云的心轻轻颤抖了一下。
她握着齐真的手紧了紧,怕让齐真觉得不舒服,又松开了,变回原来的力度。
她很难想象齐真当时的心情,她被人欺负的时候只知道哭闹,但那时候有齐真站出来保护她,而且,幼儿园的小屁孩能倒腾出什么花样?
但是,齐真上了中学,从保护者变成被欺负的人……
齐真怎么受得了?
她想知道齐真有没有反抗,有没有让欺负她的人好看,但是,齐真的下一句话打破了她的想象。
“就是那段时间,我父母做生意开始走下坡路了,每天都在家里吵架,互相推卸责任,吵不过的那个就会骂我,我觉得很烦,后来考上大学去了A市,才感觉好了一点。”
颜以云忍不住握紧了她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放松了。
她不想放松,也不敢放松。
齐真说得轻描淡写,但她能感觉到一种细细碎碎的痛苦,零零散散的布满了这个角落,明明是没有什么实质的东西,却让人觉得无法呼吸。
她从小在宠爱中长大,光是想想在学校被欺负,在家里被毫无理由责骂的日子,就会觉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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