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卿还是赖在沈望舒怀里,似乎在脑子糊了之后,将她当做了依靠。闻言点点头,清亮的眸子里闪过沉思,记忆的线头似乎也若隐若现。
过了一会儿,路以卿镇定下来,又问:“这里不是长安,这里是在哪里?”
长安和西北是不同的,长安的夏天也热,可却没有西北夏天热得厉害。而且这里不仅热,还干燥,路以卿只是醒来这片刻就感觉到了不同。其实她这会儿身上都感觉汗津津的,如果不是满心不安,她恐怕也不乐意一直抱着沈望舒,因为实在太热了。
沈望舒倒是好脾气,或者说心里泛凉,被抱这么久都没感觉到惹。这会儿听了路以卿的询问,也耐心与她解答:“这里不是长安,这里是西北的云擒关,咱们月前就离开长安了。”
路以卿闻言,感觉线头又明显了些,隐隐约约的熟悉似乎快要让她想起来了。她记性不错,还记得刚醒时沈望舒提起的人名,于是又问:“那卫大将军又是谁?”
沈望舒听她一句句询问,心中似乎也渐渐安定下来——路以卿这一次的失忆明显和从前不同,从前一忘就是万事皆忘,莫说学过的本事了,就连一些常识都需要重新引导。可这一回不同,路以卿明显是在自己整理思绪,说不定引导之后她就能记起来了呢?
再不济,能力还在,她将目前的情形告知她,路以卿自己也能应对接下来的事。
想到这里,沈望舒心定了,先告知了卫大将军的身份,而后又与她说起目下处境。从襄王的杀心与觊觎,到她们决意离开长安,再到西北之行的目的与打算……一直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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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望舒的讲述很长,但她向来知道轻重缓急,因此说的大多都是这三月间发生的要紧事。而随着她的讲述,路以卿脑海中的记忆脉络似乎也逐渐清晰起来。
不说解开乱麻,至少也找到了线头。
比如沈望舒说她们在阳城外遇见了卫景荣,路以卿便能想起那一片血腥战场,于是自然而然接口道:“当时卫景荣遇袭,他的战马拦了咱们的路,咱们从死人堆里把他扒拉出来的对吗?”说完想了想,还能举一反三:“他受伤不轻,好像还挺倔的,一直瞒着咱们身份。”
沈望舒闻言心中顿时一喜,抱着路以卿问道:“阿卿你都想起来了?”
可惜路以卿想了想,却在她怀里摇头,然后伸出手指比出一个小小的手势:“想起来了,一点点。我脑子里还有些乱,望舒你继续跟我说说。”
沈望舒也不气馁,她都做好路以卿想不起来,只能根据自己讲述应对局面的准备了。如今路以卿似乎能想起一些,她心中已是觉得惊喜,于是提起精神又继续讲述起来。
也幸亏路以卿总失忆,沈望舒这些年不得不出面理事,不是深宅妇人。她知道的事情很多,无论是明面上的举措,还是暗地里的安排,甚至于西北之行的野心,路以卿全都不瞒着她。这会儿反过来她跟路以卿讲述,也依旧讲得头头是道,没有半分差错。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都很专注,时间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路以卿之前睡了两天,从六月十三踏进云擒关当晚,一直睡到六月十五的半下午,时间不可谓不长。外面的攻城战都打过两轮了,她才一觉睡糊了脑子。
醒来后记忆混乱,小两口表面镇定,心里却都慌得不行。眼看着通过沈望舒的讲述能替她理清记忆,无论是路以卿还是沈望舒,显然都急于恢复。顾不上其他,匆匆半个下午就过去了,头顶的朝阳变成了斜阳,沈望舒的讲述还没完,两人也依旧毫无知觉。
直到说着说着,“咕噜”一声异响传来,打破了原本沉静的气氛。
沈望舒的话音顿了顿,问道:“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路以卿这会儿已经没窝在沈望舒怀里了,大夏天总贴着太热,可她还是紧挨着对方手臂,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受惊的小心脏平复下来。此刻闻言她却稍稍往旁边挪了挪,又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可紧接着又是一声响亮的“咕噜”腹鸣传出。
身边大片的热源远离,又再听到这番动静,沈望舒也反应过来了。她看向路以卿,后者有些不好意思,捂着肚子弱弱说了一句:“望舒,我饿了。”
沈望舒却没笑话她,反而捂着额头有些懊恼:“是我不好,忘记你都睡了两天了。”
之前路以卿一觉睡了两天,睡眠沉得叫都叫不醒,沈望舒便也在她身边守了两天。一方面心慌意乱,怕她一觉醒来再次失忆。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她睡太久,饿坏了肠胃。
然而路以卿醒了,醒来看似失忆又不是,混乱的局面让沈望舒压根来不及想其他。直到此时路以卿主动说饿,她想起这事还有些歉疚。又想了想两人之前的进度,自觉今晚就能带领路以卿恢复这三月的记忆,于是沈望舒二话不说赶忙出去给她拿吃的了。
等到沈望舒一走,路以卿望着房门又抬手揉了揉脑袋——经过沈望舒的梳理,她的记忆清晰了很多,现在即便不用沈望舒讲,她也能慢慢将这几个月的事情想起来了。可她却觉得还不够,感觉脑子里那团乱麻远不止三月而已,只是越往前记忆似乎越乱,乱麻也缠得越紧。
这些记忆无疑很重要,可现在她却没时间理会……罢了,还是应对眼下局面要紧,至于更遥远的那些乱麻还是等之后再慢慢去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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